风陌前尘|第九章 一个人的欲望就是他的突破点,没得救
回去的路上,沫稚说,你一个人习惯了,对周围的一切不在意,一些很明显的奇怪之处你都发现不了。这镇子所有的地方都透露出一股古怪,首先这位校长是外地来的,他到现在只关注学生的学习成绩,不去考虑最终升学率的问题,他觉得这是偶然的失误,其实不是,至于是什么原因,很快我们就知道了。我们明天要去一趟政府,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去的时候,一定也会有人告诉我们,这些年,镇子上的人出生死亡数是一样的。
我说,可是我。
我什么都不知道。
镇子发生的所有事我都不知道,因为我从来没去关心过,虽然每次回家都会问奶奶,但是奶奶也会说没什么事。能有什么事?一个没爹没娘只有一个奶奶的人,最大的事可能也就是奶奶的失踪了。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以前经常去的那块鱼塘,位于镇子的最边上,不知从哪里流下来的水,越积越多,积成一片八九平米的鱼塘,我在里面还抓过几次小蝌蚪。有好几次差点错过奶奶的喊声。
这样想着,我便觉得有了些许的想念,想念奶奶再叫我回家,期待她从街的一头走来,精神抖擞,嘴里喊着,星星星星。
晚上回去,站在屋里,沫稚说,你对自己的生活,从来没有怀疑过吗?
我边收拾床铺,边说,没有。
从小的敏感,让我觉得敏感是个很没用的东西,并不会带给你任何的改变,不如就随随便便地过。现在,这十几年的随便,又让我觉得自己愚钝到了头,该对一切保持稍微的敏感。
沫稚走到我的床边,说,借你的床用一晚上。
我自知某些时候不如他的脸皮厚,但有些时候,我觉得再坚持一下,沫稚就能败下阵来,因而我转身坐在床边,说,你要和我一起睡吗?
沫稚果然一愣,说,不要。
我问,那你睡哪儿?
沫稚说,我出去搬个床来。
我点点头。
没多久,他便搬了张木质床进来,和我的床很像。
我看着他,想问是不是又是变出来的,又觉得多此一举。
沫稚整衣躺在上面,想想身体硌在木板上,哪里来的休息可言,我又跑下去,从柜子里抱出一套褥子给他,他欣然接受。
第二天起床,我们第一站便去了镇政府,亮出记者证,一路畅行无阻。
接待我们的是办公室主任,微胖的身子,头顶秃出一个月牙,脸色红润,穿着白色衬衣,最上面的扣子敞开着,好像很热。他很热情,身子很灵活地来来回回给我们倒水,拿资料。
长得有气质真是很有用,到哪儿人都当个人物看,这趟又是沾了沫稚的光,被人高看了。
我也不和这位主任(好像姓高)寒暄,沫稚跟他聊着,我翻看着手里的人口出生名册,发现近两年,只出生了三个孩子。再拿起死亡名册,如沫稚所料,死了三位老人。
沫稚和主任寒暄的时候不忘回过头跟我说一句,把资料记全。
坐在一旁的主任听此,噔就站起来,说,不用不用,我给你们复印一份。
我有些楞,为什么呢?这种文件不是涉及隐私吗?难道说沫稚手上有他的把柄在?
这样想,再看着主任恨不得贴着跟沫稚坐一起的架势,有些汗颜,脸上的肉都用来向沫稚表忠诚了。
出了门,我问沫稚,你有他什么把柄在手上?
沫稚说,什么把柄?
沫稚一脸无辜的时候,真让人头大,没有任何理由不相信他,那他怎么对你那么亲热?
他听此轻哼了一声,说,做贼心虚。
到底什么把柄?我的好奇心说来就来。
沫稚说,没有把柄,只是他肯定不清白,以为我们是来勒索的,其实不是,但既然他这么认为了,我们何乐不为让他把我们需要的东西给我们?
我一脸懵,他为什么会猜我们是来勒索的呢?
沫稚很随意地说,因为我带了记者证啊。
那也不是理由啊。
你没看我记者证上的名字吧。
什么?
江湖上有句传说,飓风到,官船摇;飓风扫,官船倒。
我心里一惊,早在微博上听说了这位叫飓风的记者,威名远扬,好多贪官折在他的手下,我一把抓起他胸前挂的记者证,果然,上面写着歪歪的两个字:飓风。
原来如此。
那你很久就来了?既然能在国内掀起一阵风,说明很久就已经离开那个世界了。
沫稚伸手对搓了搓我的头发,说,你没出生我就来了,没事干,就替天行道了几回。
看他风轻云淡的样子,真真帅到了我的心里,我觉得我的人生好像要逆风翻盘了。
那你是怎么躲过去的?那些达官显赫之人身后的势力必定很大,你怎么能逃得过呢?你总不能在他们眼前消失不见。
他说,没找到你之前,肯定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至于逃得过套不得,其实大厦将倾的时候,没有人来帮你,那些被我放倒的人,我放倒他们的时候,给他们的亲朋好友也同样放了消息,谁敢帮就是下一个。当然一开始也不是那么顺利,最开始没人信,偶尔我也会被人围堵,后来就信了,动我的人,到现在没一个在上面。
他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骄傲,眼神笃定又冷静,我想他知道被他拉下马的人是什么样的人,他并不觉得自己做了好事,也并不觉得做这种事有什么骄傲自大的,他其实不想做这种英雄,他宁愿世界用不着这类人物。
我问,那你现在还在做吗?
他说,做。
我说,那我能加入吗?我平时放个风也是可以。
他低头看着我,突然咧嘴笑,说,你不行。
他说,受过伤的有欲望的人,都不行。
至今,他的飓风俱乐部只有三个人,加入的要求很严,家庭背景良好,无历史犯罪记录,六根清净。
对于最后一条,他说,最后一条是最重要,一个人的欲望就是他的突破点,没得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