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鸟》：要心平气和

鬓发微斜，眼袋很深的冯内古特

文/胖喵一九零

从字里行间去去感受一个早已远离我们的时代，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情，但总会有那么些作品能带给我们这样的阅读感，尤其是那些具有时代意义的小说，它们记录下了那个时代的普遍现象和隐秘事件，甚至是不为人知的真相，即使没有经历过，也能震撼人心，冯内古特的《囚鸟》也是其中之一。

库尔特·冯内古特是美国黑色幽默文学的代表人物之一，经历大萧条、二战等变革时期，著有《五号屠宰场》《囚鸟》《没有国家的人》等著名小说，以及大量短篇小说、散文和剧本，他的作品始终富含“黑色幽默”，即是以喜剧形式表现悲剧的内容，其中《五号屠宰场》最能体现他的黑暗幽默风格，而《囚鸟》则是一部与其他作品迥然不同的作品，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不是黑色幽默风格的小说，而是一个足以影射一代人的虚构人物的自传。

序幕以一个名叫瓦尔特·F·斯代布克的孩子的出现为结尾，由此引出了整个故事的主角，《囚鸟》讲述的正是这一个得到其父母的雇主资助而上哈佛的孩子其后荒唐离奇的一生。

·我真可耻。

本书的时间跨度从19世纪初到尼克松下台，期间穿插了诸如萨柯和樊才蒂事件、经济大萧条、二战、朝鲜战争、“水门事件”等历史插曲，以主人公瓦尔特·F·斯代布克的亲历将此串联起来，再用他的经历和视角去揭示当时美国自由主义知识分子的变化，他们有正义感却又不敢冒进，他们有远大理想却又碍于眼前利益，他们痛恨腐败却有随波逐流，他们由激进转向保守的做派，最终使之沦为了国家政治后面不光彩的丑角，正如瓦尔特。

瓦尔特的一生有诸多身份，他曾是斯拉夫移民的儿子，哈佛大学的毕业生，前共产党员，前联邦政府官员，“水门事件”的涉案者，出狱后无家可归的颓唐小老头，拉姆杰克集团副总裁，如此经历，他却始终被困于时代，只因为他曾经因一己私欲放弃了所捍卫的东西，却又渴望着一切依旧，当真是他自嘲的写照：我从来没有拿我自己的生命，或者舒服的生活，为人类冒过风险。我真可耻。

一个人要正视自己的过去需要勇气，而面对那些不堪回首的荒诞不经的往事，更是如此。所以，故事的主人公瓦尔特在暮年自述过往时，他摒弃了过去的可耻的自己，抛开了固守的所谓的自尊心，以一个全新的角度回看一生。正如文章的第一句话：日子还是过不下去，是啊——不过一个傻子却很快就要同他的自尊心分手了，也许到世界末日也不会再碰头了。

·这正是囚鸟。

囚鸟，囚鸟，是那时对老犯人的称呼，也是主人公瓦尔特对自己的定义，以及一生的总结。故事以瓦尔特第二次出狱为始点，再次踏入正常社会的他已然茕茕孑立，妻子在他被捕前两周去世，儿子在他入狱后与他断绝了关系，昔日好友更别说了，总之，没有人愿意接近他。

我特别喜欢文中所提及的以瓦尔特的狱友所写的科幻小说，特别的有意思，幻想中的世界充满着那个时代的人们所期盼的东西，然而这狱中并不会存在，外面的社会更加不可能存在，这是对那个时代的美国社会的赤裸讽刺。

·天下真小。

瓦尔特还是回到了最想回的地方——纽约。在这一途中遇到的陌生人，在纽约的街道上偶然相遇的故人，现实中的际遇，人和事的交错，让现实和回忆相互交叉重叠，种种往事与当下相遇，以为不会再见到的人似乎是都变了，却又好像都没有变化，昔日依旧清晰，只是大家都老了。

这次的际遇仿佛是上天注定的，即使瓦尔特从不相信上帝。出狱后的时间流逝很慢，瓦尔特的一天并不无聊，第一天沿途遇到愿意提供帮助的陌生人，第二天遇到曾经被他无意出卖的朋友克留斯，初恋女友莎拉，以及前女友玛丽·凯瑟琳，于是仿佛一切又是与往事相遇了。

克留斯坦言原谅了他，莎拉在电话里与他谈笑，玛丽给了他一份体面的工作，这一切似乎都在变好，直到玛丽死了。不可不说，瓦尔特似乎一辈子都在亏欠他人，也许这才促使了他写下了这个故事，关于自己和时代的故事，他被困在自责的监狱里了。

·我们都是受困于时代的“囚鸟”——既渴望逃离，又踟蹰不前。

作者冯内古特先生笔下的这个故事充满了严肃的戏谑，幽默的讽刺，以及无声的抗争，他的黑色幽默具有时代性和社会性，讽刺当时的国家黑暗面，这与他本人一生的经历紧密相关，德裔美国人，儿时经历大萧条，母亲自杀，成年后恰逢二战，报名参军。他的一生看尽了社会的变革，人心的冷暖，他用文字把他对社会的反思和对时代的嗟叹写成了这个虚构的故事，却发人深省，没有经历过那个时代的我们对历史无知，留存的历史和所谓的真相孰真孰假我们也无从判断。

事实上，每个时代都有其特点，即便是转换为今天，许多人仍然不能摆脱命运的轮转，我们谁又不是时代的“囚鸟”呢？与其一味地期盼着获得终极救赎，还不如先学着文中一句常出现的短句：要心平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