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才子传》之王翰
秦中花鸟已应阑,塞外风沙犹自寒。
夜听胡笳折杨柳,教人意气忆长安。
知道以上这首诗的人不多,但知道以下这首诗的人应该多如牛毛: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这两首诗同为《凉州词》,作者王翰,仅此两首诗,便可奠定王翰在唐才子中的地位。
读王翰之诗,如月下听风,泉边赏月;如夜闻箫动,如舟飞峡谷;如新妆出浴,如醉饮甘醇。可惜的是,王翰有十卷文集,到宋代便已失传。而唐诗中只选了他的十四首诗。在今天看来,真是莫大的损失。
我读王翰之诗,可以看到晚唐李商隐诗模仿的痕迹,当然,只可能是李商隐学了他的风格,兹摘录几首,第一首《题败荷》:
曾向西湖载酒归,香风十里弄晴晖。
芳菲今日凋零尽,却送秋声到客衣。
是否会令人想起李商隐的“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 王翰的另两首录如下,大家可以对比下李商隐的诗:
其一《秋怀》:
秋窗昨夜秋风起,百感心成一寸灰。
千里雁来书未至,五更虫语梦初回。
地连洛汭浮云断,山接荥阳夕照开。
何日黄河航一苇,中条山顶望青台。
其二《雁湖》:
雁去湖空野水深,秋风吹客上遥岑。
丹枫尽逐孤臣泪,黄菊空怜处士心。
雨后诸峰浮夕霭,霜前一叶送寒阴。
停车欲问当年事,尺素何由到上林。
王翰喜欢用典,而李商隐更是将其发扬光大,以至“人人都爱西昆好,可惜无人解郑笺”。
王翰的诗不仅对李商隐的影响极大,同时也对杜牧的诗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杜牧诗的清丽在王翰的诗里就表现得淋漓尽致。如果我不在此声明是王翰之诗,可能会有人误以为杜牧所作。
《唐才子传》这样描述王翰:
翰,字子羽,并州人。景云元年卢逸下进士及第。又举直言极谏,又举超拔群类科。少豪荡,怯才不羁,喜纵酒,枥多名马,家蓄妓乐。翰发言立意,自比王侯。日聚英杰,纵禽击鼓为欢。张嘉贞为本州长史,厚遇之。翰酒间自歌,以舞属嘉贞,神气轩举。张说尤加礼异,及辅政,召为正字,擢驾部员外郎。说罢,翰出为仙州别驾。以穷乐畋饮,贬岭表,道卒。翰工诗,多壮丽之词。文士祖咏、杜华等,尝与游従。华母崔氏云:“吾闻孟母三迁,吾今欲卜居,使汝与王翰为邻,足矣。”其才名如此。燕公论其文,如琼杯玉斝,虽烂然可珍,而多玷缺云。有集今传。太史公恨古布衣之侠,湮没无闻,以其义出存亡死生之间,而不伐其德,千金驷马,才啻草芥。信哉,名不虚立也。观王翰之气,其若人之俦乎!”
从这段话里我们可以提取如下信息:
其一: 王翰在一生之中,酒,女人,宝马一样不缺,这因得益于其家势,跟陈子昂有得一比,用现代眼光看王翰,就是一豪门的公子哥,但这哥们与现代的王思聪不同,王翰是真有才,不但有才,还会音乐,舞蹈;
其二: 放浪不羁,经常召集一群哥们,饮酒作乐,骑马身箭,还自比王侯。
以上两点,架不住我们把他当成象王思聪之流,但他的才能却不允许他成为一个混混。能中进士,本身就是一件太了不起的事。王翰做到了,这就相当于你看我很拽,却又干不掉我。
当然,王翰还是被人“干掉了”,这被干掉的方式就是不停的将他贬谪。终于,王翰死于贬谪途中。时年三十九岁。
回想王翰一生就象流星划过的一道光影,昔孔子曰:千金之子,不死于市。对王翰的死,真是深感痛惜。王翰的七言已经完全达到七律的要求,人评杜甫七律第一,在老夫看来,如果王翰之诗尚在,后人对杜二七律的评价恐怕还要重新掂量。
关于王翰所流传的故事并不多,其中一则可让我们对王翰有更深入的了解:
杜华作为当时学士,其母崔氏云:“吾闻孟母三迁。吾今欲卜居,使汝与王翰为邻,足矣”! 评价一个人,往往可以通过他身边的朋友来判断,王翰闲居时,曾有张说亲自登门拜访,此足以说明问题。
不是所有的边塞诗都充满豪气,总有一种会深入我们的骨髓,让我们醉卧沙场,饮尽最后一滴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