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是如何失败的

 这本书出版后，有人问约翰·霍特：“你什么时候写一本关于老师为何会失败的书啊？”约翰·霍特答道：“这就是这本书的内容啊。”

 这本书初版于1964年，于1982年进行了修订，销量已超过百万册，被《纽约时报》书评人Eliot Fremont-Smith赞为“可能是近年来最具洞察力、最动人心弦的教育书籍”。 书文字非常浅近，只是对一所学校中教学的观察日记，却触及了我们学校教育当中至今仍然存在的很多根深蒂固的问题。

 这本书分为孩子在学校的策略、恐惧和失败、真实的学习、学校是如何失败的、总结等几个部分。作者认为，大多数孩子在学校都是失败的。他们一早就学会了用对策来应对老师。

1 策略

 “为什么一个男孩或女孩，在某些情况下非常聪明，有观察力，有想像力，有分析能力，一句话，非常聪明，但是进了教室之后，就神奇地变成了一个笨蛋？”这是很多家长和老师疑惑的问题。原因何在呢？作者先观察了一个叫Nell的女孩的情形。Nell今天来跟他讨论分数题，但是看起来好像她的大脑拒绝理解。有几次她非常努力地想要理解他的话，而且通过一些步骤之后的确理解了，但是，她仍然会摇头，说：“我不懂。”为什么会这样呢？

 对另一个孩子Emily的观察发现，她做完题之后从来不检查。很多孩子都用这种“one-way, don’t-look-back-it’s-too-awful”（一次过的，不要回头看太可怕了）策略。因为学校要求孩子“必须”正确，她不能忍受错误，甚至不能忍受想像可能是错的。当她错了之后，她通常做的唯一的一件事，就是尽可能赶紧忘掉。当她拼写的单词是“对的”，她就不需要再去想这个问题了；当单词是“错的”，她根本就不想再去想它。其它学科也是如此。霍特问：“48的一半是多少？”Emily举起了手，用最小的声音答道：“24.”霍特让她重复一下答案，她大声说：“我说的是，”然后又低语道，“24”。霍特让她再重复，因为很多人听不到，她开始变得很紧张，很大声地说，“我说，48的一半是……”然后，又很轻地说，“24”。还是很多学生听不到。她很屈辱地说：“好的，我叫出来。”她用自以为是的语调，叫道：“问题是，48的一半是多少，对吧？”霍特说是。再一次，她用了恐惧的声音低语道：“24.”她只是叫出了问题，而非答案。

 游戏理论家给了这个策略一个称呼。最大化你获胜的机会，但是当你知道会输的时候，则将损失最小化。他们称之为minimax，极小极大化。孩子们想的是，“老师想让我们做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或者为什么他们要让我们做。但是我得做点‘什么’，或许他们就会让我一边待着去了。”

 继而作者发现，不仅小孩子玩这种游戏，所有的人，当他们的面前坐着一个评判者的时候，都会玩这种游戏。

 孩子们的另外一个常用策略就是假装瞎猜。当孩子们开始玩这个游戏的时候，所有的问题都是猜的。他们发现一开始就猜对是很傻的，于是就减少对的可能性。他们认为“对的答案”才是唯一的报偿，他们并没有学会如何从错误中学习。

 将孩子们驱赶进这样狭隘的防御性的策略中的，阻碍孩子们思考的，恰恰是他们认为要不惜代价地取悦大人们。老师在课堂上就像是一个人站在丛林里面，手里握着一支手电筒。不管手电的光照到哪里，那些被照到的生物马上就变样了。当他注视着他们的时候，他们的行为就跟在黑暗中完全不同了。但是，他永远不会知道，当手电照不到的时候，黑暗的丛林里这些生物在做什么。他的注意力一会儿在这个身上，一会儿在那个身上，他永远不会知道课堂上的剩下的人在做什么。孩子们认为课堂是一个危险的地方，他们想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外。

 作者写道，“我直到最近才明白，正是我们，我们的教室，我们作为教师的位置，也就是说，作为给出命令、评判、分数的人，是造成孩子们使用这些策略的原因。孩子们设计出他们的策略来应对的，是我们，而不是数学，阅读，拼写或历史。

2 恐惧和失败

 我们认为孩子应该成功，但是我们所说的成功是什么？我自己的感觉是，成功并不是那么快得到的，也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也不是所有时候都能得到的。成功意味着克服一个障碍，或许，也包括，克服我们可能不会成功这样的想法。它将“我不能”变成“我能，而且我做到了”。

 孩子们由于恐惧失败，甚至有时候为了减轻这种恐惧而故意失败——因为当你已经犯了一次错误，你就不怕再犯一次了。担心犯错误和已经犯下错误的感觉一样差——如果不是更差的话。

 作者注意到了孩子们的恐惧，有次他问学生：“当老师问你们问题，而你们不知道答案的时候，你们的脑子里在想什么？”教室里很久都没有声音。最后，Ben发出了“gulp（喘不过气来）”的一声，同时也是对问题的回答。所有的孩子都鼓起掌来。孩子们说，当老师提问而他们不知道答案的时候，他们都吓到半死。他们害怕失败，害怕落后，害怕被称作傻瓜，害怕觉得自己是傻瓜。傻瓜。为什么这是对这些孩子们致命的羞辱，并且几乎是他们所能想到的最能羞辱彼此的称呼？他们从哪里学来的？

   即便是最仁慈最善良的学校，孩子们在大多数时候都很害怕。这是生命中不得不面对的一个难题。我们能做什么呢？回到前面说的策略。孩子们使用这些策略是因为他们的感受方式，他们对世界的期望，以及他们评价自己、教室和外在的要求的方式。

 差的思考者总是直奔答案，而好的思考者则花时间思考这些问题。这仅仅是思考方法的问题吗，或者说，是一个我们应该训练孩子掌握的精细的技巧？恐怕不是的，好的思考者能花时间是因为他能忍受不确定性，能忍受他的不知道。而坏的思考者则是因为不能忍受不知道，那会使他发疯。

 作者曾经花一年的时间观察孩子的恐惧是如何影响他们的策略的。许多孩子持续使用的自我中心的、自我保护的策略，都是为了避免麻烦、尴尬、惩罚、不被喜欢，或者失去地位。当他们被问到问题的时候，我可以从他们的脸上读到他们所有的想法：“我会答对吗？可能不会；如果错了怎么办？老师会生气吗？其他孩子会笑我吗？爸爸妈妈会知道吗？他们会把我留级吗？我怎么这么蠢呢？”如此等等。

 很长时间以来作者都问自己，为什么聪明的孩子到了学校就不聪明了呢？答案很简单：他们被吓坏了。

3 真正的学习 

   学校教育的一个最大问题是与现实的脱节。正是学校自身，它的枯燥、威胁性，与真实人生经验和宗旨相背离，把孩子们变傻了。

 孩子们在学校都会使用前面所说的策略。好学生较多使用策略，坏学生所有时候都在使用策略，每一个人在感到压力的时候都会使用策略。描述这些策略的一种方式是，它是答案中心的，而不是问题中心的。

 “重建孩子的智力”是一个错误的表达，一个很坏的表达。人类生来就是很聪明的。我们生来就是会问问题，会答问，会解决问题的动物，我们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非常善于做这个了。但是在某些情形下，这些情形可能存在于任何地方，任何时候，任何学校，我们停止使用我们的智力，不再想要使用它，甚至不再相信我们拥有智力。要想重新获得智力，就要回到我们想要使用智力的情境当中。

 在教孩子的过程中，比如数学的教学中，我们总是想教给孩子最好的解决问题的方法。但我们必须意识到，孩子即便试图用最原始的、经验性的、低效的方法解决一个问题，他们所得到的发现，与成绩更好的学生更熟练的方法一样好，一样令人兴奋，一样值得鼓励。

 所以，应该记住一些规则：（1）孩子的学习不需要“被教”；他们自己就会学很多，甚至可能不教会学得更好。（2）孩子对成人世界和我们在那儿做什么有着巨大的兴趣。（3）孩子在真实生活的环境中可以学得最好。（4）当他们的学习有着即时的、重要的目标时，学得最好。

                 4学校是如何失败的

 我们应该经常问自己我们在学校做的每一件事情，“我们想要到达何处，这是在帮助我们到达那里吗？”我们做某件事情是因为我们想要帮助孩子们，或者能够看到我们的确在帮助他们？还是仅仅因为那样做对学校、老师和行政来说是便宜的、方便的？还是因为别人在这样做？......

 孩子在学校感到恐惧，是因为这样他们更便于控制。学校并不鼓励勇气，甚至害怕孩子们太勇敢。他们认为，太勇敢的孩子不好把握，过于叛逆，喜欢挑衅，而被吓住的孩子则好控制。他们完全理解错了。无论是乡村还是城市的学校，都充满了喜欢惹是生非的、具有破坏性的、有暴力倾向的孩子，但这些孩子并不是“勇敢的”，他们只是在乎同龄孩子的眼光，因为同龄群体的奇思怪想和偏见对他们意味着一切。

 除了制造恐惧之外，无聊也是学校让孩子变得愚蠢的原因。当孩子到了学校，给他一个任务，不管他是不是害怕它，还是拒绝它，还是希望去做，但假如这个任务很无聊，他都会只用一小部分的注意力、精力和智力去做。换言之，他会愚蠢地完成它——即便是正确的。这很快就会变成一个习惯。

 孩子在高度的注意力、兴趣和专注度、卷入度被唤醒的时候是最聪明的——简而言之，当他对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很关注的时候，是最聪明的。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要使学校和学习环境变得尽可能有趣和令人兴奋，这样不只是让学校成为一个快乐的地方，更让孩子们在学校里变得聪明，并习惯于表现得聪明。

                    总结

 当我们谈到智力的时候，我们并不是指在某次测试中得到好的成绩，甚至也不是说在学校学得好。对于我们来说，智力意味着一种生活方式，一种在各种情况下，尤其是在新的、陌生的、复杂的情况下的行为能力。对于智力的测试，不是我们会做什么，而是我们在不会做的时候如何选择行为。

 我们发现理想的“好”孩子类型，是非常害怕我们，因而会做我们要求的任何事情，却不让我们察觉他们是因为害怕我们才去做的那样一种孩子。

 坏学生和好学生的唯一区别是，坏学生学了马上就忘了，而好学生却非常仔细地等到考试结束才忘记。

 既然我们并不知道什么样的知识在未来是最需要的，所以想要提前教给孩子们是没用的。相反的，我们将发现，那些非常热爱学习的人会学得非常好，他们也能够在将来学到需要的任何知识。

 （读完霍特的这本书，会为他非常生动的例子和犀利眼光所折服。他所说的这些问题，不仅美国的学校存在，中国的学校可能更为严重。但是，解决的方法呢？似乎也很难找到。教育是如此复杂，如此具体的一件事情，需要每一个家长和每一个老师都能认真地去观察和思考。

 原想写成书评的形式，结果基本上写成了书摘。最近读美国教育学的书，收获良多。以后再多和大家分享和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