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心 中 的 丰 碑
怀着一种敬仰与崇敬,我们踏上了广西西部那片古老而神奇的土地——百色。
老街窄巷,旧屋深宅,揭竿而起划破黎明的枪声……。临行前,我的记忆库里留存的对百色的印象都是从电影《百色起义》中获得的。可一步入粤东会馆,那些零散的模糊的记忆忽然间生动具体起来。
上世纪二十年代末的那个冬日,年仅25岁的党中央特派员邓小平同志与张云逸、李明瑞、韦拔群、雷经天等,在这里领导了威震南疆的百色起义。这个当时广东商人在百色的议事、集会埸所,成为了红七军军部。抚今思昔,会馆内的桌椅长凳,历朝历代的匾额横幅,依然是旧时模样。然而,栩栩如生的人物蜡像,不动声色的浮雕朱梁、深墙灰瓦,以及深深的庭院、斑驳的墙饰,仍然载着八十多年前那震耳欲聋的枪炮声,辗压过我们的心灵。
置身于百色起义纪念馆,历历在目的,是昔日的机枪土炮、枪弹残片,还有被枪炮洞穿的大刀红旗和将士军服,仿佛在向我们讲述当年右江革命根据地里一个个热血澎湃的故事。驻立在全景再现甘孟山战斗场景的雕塑前,一种壮怀激烈油然而生,心灵仿佛穿透岁月的隔阻,见证了当年红军战士用生命谱写的传奇:
那是1932年9月27日,在右江革命根据地巴暮地区甘孟山阵地,一场敌众我寡的战斗打响了。驻守在那里的红军独立营300名战士,在营政治指导员蓝志仁的带领下,迎接5000余敌人的疯狂进攻……
这是一场力量悬殊的搏斗。红军战士们依据甘孟山的险峻地势,硬是与敌人激战周旋了三天三夜,战斗异常惨烈。当黑暗再次笼罩阵地时,战士们子弹打光了,石头砸完了,木棒打折了。在敌人又一次进攻发起前,蓝志仁一个一个地清点人数,只剩下16个还活着的伤员,其中包括一位年仅16岁名叫蓝彩娥的女兵。
夜,漆黑漆黑。虽然知道红军已粮尽弹绝,山下的敌人却不敢贸然进攻。激战骤停的阵地上,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气息,让人心颤。
狡猾的敌人押来了蓝志仁等红军的父母、妻子和兄弟姐妹,强迫他们朝山上喊话,想逼迫战士们投降。蓝志仁把16位红军战士召集到一起来,语调沉重地对战友们说:“同志们,情况大家都明白了,现在我们什么武器都没有了,这里也没有什么路可以冲出去,我们要么投降,要么跟敌人同归于尽,两条路,大家选吧。”
这是一个多么沉重的抉择。它是生与死的抉择,却又不是一般的生死抉择;它不仅仅是肉体的生与死,还是信仰、是灵魂生与死的抉择。战士们一个一个地走到蓝志仁身边,大家紧紧抱在一起,眼中充满了豪情。
黎明时分,敌人围了上来,争先恐后地想揽生擒红军的功劳,他们狂妄地笑着,狰狞写在脸上。乘敌人不备,蓝志仁一个箭步冲上去,抱住一个大个头匪兵,纵身跳下悬崖。又一个战士冲上去了,又一个战士扑上去了,蓝彩娥也扑上去了……
“快乐事业,莫如革命”、 “生为革命人,死为革命鬼,留一个忠义美名革命史上存”、“要生死与共,奋斗到底;要见义勇为,不怕杀头;要与民共甘苦,不图享受”……,纪念馆里韦拔群、李明瑞等留下的诤诤誓言,刹那间拉直了我脑海中的一个问号,明晓了那个处于花季的女兵完成扑敌跃崖壮举的力量源泉。
青山有幸埋忠骨,荒草难掩忠烈魂。今天的甘孟山依然是那样翠绿宁静, 山脚下十六勇士静静地躺在那里,但我们是否还能从那远远飘来的牧歌声中,听到当年勇士们气吞山河的生命绝唱?
登上迎龙山头,百色起义纪念碑矗立在我们面前,那红缨枪和大刀组合成的独特碑体造型,宛如一把奋勇杀敌的利剑,直刺苍穹,刺穿了敌人的胸膛,为百色开辟出一条红色道路。在敬献花篮拜谒纪念碑时,我们再一次感受到了它的雄伟,那是无数个红七军战士用理想、热血和生命之躯铸就的雄浑与伟岸啊!
站在迎龙山顶,眺望群山环抱的百色城一片翠绿,右江如一条银链穿城而过蜿蜒曲折,林立的楼房在阳光的照射下掩映在绿丛中,一片忙碌升腾的景象。这就是半个多世纪前先辈们为之浴血奋战的大好河山,这就是今朝充满着希望欣欣向荣的百色田园。
凝眸间,一位可爱的小姑娘欢笑着牵着父母的手从我身边走过,仨人指点着江山,阳光洒在他们的笑脸上分外灿烂。也许是眼前的景色让他们不经意间忘了应保持周遭的宁静与肃穆,也许是年轻的心灵尚未能读懂这里的一切。但长眠的英灵不会在意,因为他们为之奋斗和抗争的,不正是为了每个人都拥有灿烂的阳光、灿烂的笑容、灿烂的人生吗?
翠绿的百色,红色的记忆。返程途中,百色的那些个红色印记一直在我的眼前忽闪忽闪,如同嘉兴的红船、井冈的翠柏、延安的窑洞,最后一起叠加定格于我的脑海里,化为一座不朽的丰碑,矗立在内心深处,让我深深而持久地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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