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的熊

回到宿舍，小菜就进厨房忙碌开了，她回来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谢天文回到家就能吃上饭。对于她刚才的缺乏理性的呐喊助威，我打心眼里感激，但没有涕零，男儿有泪不轻弹。年轻时，我执拗地寻找着一个勿论是非曲直，能无条件站在我这边的女孩。如今找到了，她却是别人的女朋友。

我坐在房间里唯一的那把椅子上，房门正对着厨房，我看到小菜系着围裙忙碌得背影，先是洗，摘，切一条龙，接着下锅，翻炒，甩锅……她体态轻盈，如翩翩起舞，那一天，我尚不知如何形容她的劳动之美，多年之后，看到李子柒的短视屏，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午后的厨房。

“建邦，快来一下。”小菜突然喊我。

她正在煎老豆腐，听闻我走近了，便转过身来正对着我。我们的厨房多小呀，更何况现在又摆满了锅碗瓢盆和小菜，当她转过身来，我们之间便只剩下一块老豆腐的厚度了。我也不知道她喊我来干嘛？是嫌厨房不够挤，还是嫌厨房不够热。

“帮我尝尝这个豆腐咸不咸？我刚才放盐手抖了。”

我之前只听说食堂打菜的大娘有手抖的老毛病，想不到，小菜年纪轻轻竟也难逃一劫。再说尝咸淡这种事情，难道她自己没长嘴巴？小菜用筷子夹起一小块煎得外焦里嫩的老豆腐，豆腐呲呲往外冒着烟，准确说是热气，残存的菜油，正美得冒泡，如果小菜直接塞到我嘴巴里，我嘴巴也会冒（烫）泡，但我没有躲闪，当豆腐的香味和小菜身上的香味搅和在一起，没有正常的男人能拒绝这块豆腐，我想起宿舍里还有半条“京万红（烫伤软膏）”，于是奋不顾身张开了嘴。

小菜却没有直接烫我，在嘴边轻轻冲着豆腐吹气，她的口气非常清新，像是无时无刻在嘴巴里含着了一截中华牙膏，顿时口气和着豆腐的香味扑鼻而来，我的耳畔里又响起张信哲的《信仰》：“如果当初吻你，当初抱你，也许结局难讲，我那么多遗憾，那么多期盼，你知道吗？……”

这时谢天文回来了，他明明是用钥匙开门进来的，那声响跟破门而入没区别，进门就大喊，“开饭了没有”？

我赶紧跟王八抢食一样，一口吞了豆腐，说，“咸淡刚好。”

谢天文看到我们两个在厨房里，就斥责小菜，“建邦今天打球这么累，你还叫他帮忙？”

我顺手拿了碗筷，应声道，“我也没帮什么忙呀。”

小菜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委屈，明明是一个人忙前忙后，临开饭了功劳被我抢了一半。

也许是运动之后的缘故，也许是小菜今天做菜的特别可口，我们两个男人顿时狼吞虎咽起来，小菜见状赶紧找来一个盘子，把每样菜都夹了一些放到盘子里，“看你们两个饿死鬼一样，我得给小鹅蛋留点菜。”小鹅蛋下班晚，有时候确实会嚷嚷着肚子饿了。所以我们每天都会嘴下留情，给她剩下一碟菜，半碗饭。

我们这个四口之家，虽然名不正言不顺，但从不缺少人间烟火味，就像《燃情岁月》里的二弟崔斯汀（布拉德皮特饰演）一样，在小菜和小鹅蛋的抚慰之下，我心中的的那头熊，它不再咆哮，但它只是暂时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