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随笔
“湖水似镜柳低垂”......
在飞广州的航班上,我随手在微信读书里点开了一本丰子恺先生著写的《缘缘堂随笔》,这是我近些年来第一次阅读文学味道极浓的书了,绝大部分时间都是读些工具类书籍,或者是观看各类与商业相关的视频。没承想,居然一直翻阅了下去,其中一篇《杨柳》,看到配图的这一句“湖水似镜柳低垂”,我便不禁被引回了我的童年。
人渐渐长大以后,其实已经遗忘了年幼时自己深以为爱的事物,因为这些事物似乎没那么重要。
我在盛夏出生,家人怕天太热,我会生痱子,就从玄武湖(位于南京市区)里采摘新鲜的荷叶包裹着我。或许这也是冥冥中,在所有花中,我最爱莲与荷的原因了吧,艳而不妖,明丽但脱俗,且总有池与湖的相衬,再加上蜻蜓的轻盈之立,总让我流连于每一个铺满莲或荷的水边。
我是70年代人,家境普通。那个时代的童年,物质还不是很丰富,普通的家庭,除了指望孩子自己认真读书以外,谈不上任何所谓的刻意培养。现在的孩子,每天晚上、每个周末都要赶场进行各种艺术或学科类的学习。而那时的我们,在小区的院子里,撒泼的玩儿着。男生就是滚铁环,或者拍洋画;女生就是跳皮筋、掷沙包,而在初夏到盛夏时节,我们还会在小区里找“指甲花”,把它的花叶子捣碎,过程中加点明矾(已经全然忘了当时怎么可以找得到的),再把泥状的花叶敷在指甲上,然后用它的叶子包裹一夜,等到第二天,我们的指甲就会变成红色,非常自然、鲜亮,并且温柔的淡红色。后来大一些,才知道,原来这叫凤仙花。真是好听。现在的美甲技术当然也很好了,只是做出来的漂亮指甲的自然度是无法跟指甲花染出来的相比。
我的作文写得并不是很好,只有两篇除外,我还能够回忆起当时是有多么认真去完成的,我将其视为我的作品也不为过。一篇是17岁时写的《命运交响曲》,在当时琼瑶、岑凯伦、徐志摩盛行的校园里,我这篇豪放的诗文居然在那年的校诗文比赛中获得了一等奖。还有一篇,就是我写的《柳树》了,大约是四五年级的样子吧,确切的记不清了,老师布置我们写一篇作文,写一种树木。呵,写什么呢?我选择了柳树,写时改了很多稿,老师发下来时,满是划着红色的波浪线,还被评为范文并读给同学们赏听。
缘于这篇命题作文,我才知道小时的我是真的喜欢柳树,而且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原因。时间那么久了,又搬过很多回家,以前也没有认为自己很在意这些,儿时的作文自然早就找不到了,我早已不知道当时我是怎么去描述我心中的柳树了。丰子恺先生在他的文中写道:“我也曾问心,为什么欢喜杨柳树?到底于杨柳树有什么深缘?其答案了不可得。原来这完全是偶然的。”现在想来,当初自己为何独爱柳,也完全是偶然的吧。儿时所住的那个大院子,出来后往学校走去,有一条小河,这河水在遭遇较为干旱的时节,水会很浅,我还记得有一次我卷起裤管,跟几个同学下到河边,踩着裸露出来的河床的泥,直接蹲下来,用手捞鱼。学校离家很近,也就几百米吧,这沿着小河的几百米,就种着一排杨柳。小学的6年,每天都是来回于柳树下。还未尽然。学校在远离教室与操场处,有一侧围墙,围墙边有条更细小的河沟,于是,在这侧围墙边上,又有几棵柳树。我自小没那么合群,经常课间、课后跑到这一片同学少来的地方,在一块石头上坐着,或者随便走走逛逛,自得其乐。
那时,不知道“王恭之貌”、“张绪之神”这种种形容柳树的典故,只是,柳树抽芽时的“鹅黄嫩绿”、风来时的“如醉如舞”,深深印刻在我的童年中。因为那时,有柳树的地方,便是我独自可以沉浸的世界。
儿时的夏天,没有空调,从井里“冰”过的西瓜,是每晚餐后乘凉的佳品;晚上会睡在院子里的凉席榻子上,头仰着,就看着夜空,有时是有星星、有月亮的夜空,有时是没有星星、没有月亮的夜空,渐渐睡去。现在的自己,最最放松的,是抬起头,仰望夜空,那或圆或缺、或明或暗的月亮,总是让我沉静与安宁。偏只望了一会儿,不是觉得奢侈,就是觉得矫情。摇摇头,干正事去了。
现今的“正事儿”太多,能静心喝喝茶,保持健身,没有任何压力的睡个觉,就是很岁月静好了。读到丰子恺先生的这篇文章,才突然发觉,自己的喜爱之物,还是深藏于心的。
儿时心所感怀的美,老时定再去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