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的冬末春初
苏州距离上海,在高铁的脚程里不过半盏茶功夫。茶未凉,人已到。完全就是兴之所至,抬腿说走便走家门前的景。何况地铁卡沪苏还是通用的。这个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的去意,起头的就是一碗苏式红汤面。
朱鸿兴是苏州面品里一个老牌子,如今和许多国营中华名店一般开了很多连锁店。吃客上门闲话少说,一碗香菇面加素交,一碗爆鳝面。我喜素,游伴喜荤食,各取所好。宽汤细面,汤浓味鲜,色面相宜,真不由得食指大动,很想大喝一声:真真是一碗,好,面也!
风卷残云,满碗下肚,意犹未尽。游伴立刻大呼:“小二,再给爷来碗双交面,焖肉加爆鱼。”“来哉,客官,您稍候。”想象中应该是有这样的对白,更加烘托食之味的氛围。
立时三刻一碗热气腾腾双交面上桌了。汤如一汪着胭脂水浸润着雪白美人般的细面,上盖着块酥香白焖肉浮在水面,和横卧着的深褐爆鱼,深浅相映,还未入口,味蕾已被诱惑得垂涎三尺。
面算小点,大餐的决断在得月楼和松鹤楼之间摇摆。起源于乾隆年间的松鹤楼最终赢得了吃客的芳心。松鹤楼真是名副其实,如青松如仙鹤百年昌盛不衰。松鼠桂鱼,清炒虾仁,响油鳝糊是它的招牌名菜。和游伴权衡再三的取舍,点了桂鱼和鳝糊为主菜。菜品上桌,国营大饭店最让人信服的就是菜量十足,真是满满当当的大盘。
闲话少说,先吃为敬。这两道如今都是江浙沪菜系里的常吃菜。入口并不惊艳,但是妙处就在越吃越觉得好吃。只要出了上海,我必点的一道菜是豆制品。松鹤楼的一大碗横山豆腐皮,简单两味原料豆腐皮加金针菇,煨以高汤,清淡鲜美,毫无荤腥腻感。好吃得忍不住成就了一顿,多年来没有过的超重量级饱餐。
可是心里的馋虫还在蠢蠢欲动,苏州是采芝斋的故乡啊。采芝斋是我童年里最美好最美味的回忆之一。有点零用钱或压岁钱,离家弄堂不远处的采芝斋是必到撒金之处。那一包包的蜜饯,一颗颗放入嘴里,酸的甜的咸的,个中滋味,浓郁混合在唇齿间,不由得让小小的我眉开眼笑起来。
如今能在苏州听到娇糯苏州话的所在,只有采芝斋了。里面的服务员都是苏州当地人,苏州话和上海话直接交流毫无磕绊。面对苏州话的嗲和雅,突然体会到我说上海话语气之硬和粗。想上海开埠之初,最早的一批商界大亨几乎都是苏州人。想当年,沪上最顶级的商界谈判和小圈子是以苏州话为主旋律的。短短几十年间,在普通话一统江湖的现代,方言文化都面临着传承断层的历史险境。苏州话不应该只存在评弹里,苏州人请讲苏州话,好吗?在我这个外乡人耳里心里,苏州话如苏州的刺绣园林一般,是无可比拟的倾城美妙。
在采芝斋蜜饯柜台前指点江山状,这个甚好那个也不错,都是人见人爱美人儿,朕都要了。交易完毕,迫不及待拆开品尝。上海的采芝斋如今远不如昔。苏州采芝斋还是童年的好味道。
满足口腹之欲后,用一场人工景致之盛筵来陶冶心灵。拙政园中华四大名园之一,将白墙黛瓦苏州园林奇巧之精髓呈现得淋漓尽致。从园门入胜,展现四季,移步一景。眼角眉梢眼波所到之处,在在处处,无一相同。这样雅意盎然的富贵荣华,不是简单多金就能享受的福气。当代土豪经常喜好在古董外面刷油漆翻新的”壕”然壮举。在品味这件事上,的确今不如昔人不如旧。
一日里上海苏州高铁打个来回。吴侬软语里的白墙黛瓦江南烟云,犹如拙政园里夕阳西下映照着裹绿的垂垂枝条,三月冬末初春,还未出芽的萧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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