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拉萨（五）

索松村位于林芝米林县，海拔3700米，坐落在雅鲁藏布江边，与南迦巴瓦峰隔江相望。一座小小的安静的村落。

走过藏民聚集的房屋，便是一片视野开阔之处。

一边依山，一边傍水。山是念青唐古拉山，水是雅鲁藏布江。

半山牛马零星散落，黄的黑的，在青稞收割过的田野上静静吃草。一株株古桃树，或细如碗口，或粗过一抱 ，枯干的枝条在春寒料峭的山风中摇曳。

再过五六十天，她们将绽放一树粉红，弥漫半山清幽，从枝条上一粒粒微凸泛红的芽苞就能想象出她们不久的惊艳。

田埂上山坡上间或生着柳树，或直立或歪斜，还有被雷电劈开折断的。

枝条绝不会如江南白堤上的柳那般婀娜娇媚，而是肆意伸向天空，放射状交错，像藏族少年随性的头发，自由自在，放浪不羁，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狰狞。

折断或躺倒的半截树干，依然活着，中间已空，枝条泛着生机，无数只胳膊，虔诚地拥抱天空。

太阳躲进青灰色的云层，只显出一片亮斑，深灰、浅灰、靛蓝的云块，交流相会，如水中滴入的浓度不一的墨迹，互相晕染、交融 ，映着远远深蓝色起伏的山脉。

一条玉带从山脉的拐角处蛇行而下，冲击着浅滩上的石块，江面被石块分流，显出条条纹理，雪白的浪花涌向岸边，不断涌现，宛若女子飘扬的青丝间插入的几朵白梅。

岸边低矮的灌木零星散落，不能成片 ，露出黄色的土壤。远山的后边，一座座雪峰披着一身晶莹，灿然而立 ，在云雾中静静的注视着你。它们万千年前就是这样，坚守一处，未忘初心。

几匹不同色泽的马，在不远处安静觅草，马尾马鬃如发丝般，随风飘摆，没有马鞍、缰绳，野马一般自由。

一匹枣红马，四蹄雪白，眼大如核桃，瞳仁乌黑深邃，琉璃般闪烁。略微走近一点，他安详绅士地后退几尺，眼睛低垂，自顾地觅食。

若再走一步，他便从容跨过一处田垄，到稍远的地方去了。矜持又不失礼节。

索性坐下来，不再惊扰，目光却一刻未离开。其余光似乎也在打量我，见没有恶意，也不再走远。——保持彼此舒服的距离才是最好的陪伴。

苍穹渐暗，落日西斜，山色渐隐于一片暮霭之中，偌大的旷野，只我一人，仿佛被世界遗忘，又或是我抛弃了世界。枣红马在我背后，水声隆隆，风声瑟瑟，重复着古老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