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白】鱼之悲2
文笔有限，写虐不狠。
见谅。
夜已深，万物都沉沉睡去，午夜的大海却开始不安静起来，浪花逐渐褪去往日的温和，不知什么时候天空布满了乌云，微风渐渐强化成暴风，呼啸着，怒吼着，拍打着巨轮，随着疯狂翻动的浪上下摇动。
危机逐渐加强——
巨轮似乎失去了重量，像纸船一样疯狂的颠簸着，轮船中的客人们全被摇醒，乱作一团，水手疯狂的控制船舵，却徒劳无功，世界似乎马上在这乌黑中裂开，这次的风暴毫无征兆的席卷而来。船舱中的华丽吊灯随着船身摇动，发出清脆却嘈杂的声响，红烛与玫瑰全部被摔落在地，水族箱中的水大幅度的被摇出，泼在金丝绒的毛毯上。
船上客人，船长和水手们的呼喊和急救在飓风面前毫无意义，巨轮猛地重重撞上了什么，被一个巨浪卷起，继而被大海吞没。
人类，在自然面前就是如此的渺小。
狂风席卷，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骤雨飓风，似是要涮洗了大地。
轮船被淹没，水汩汩灌进了每一个房间，巨大的冲力使每个人都来不及叫喊和逃跑便葬身海底。
一个快如闪电的身影窜出沦陷在暴风中的巨船，逆着腥咸的海水挣扎上海面，雨粒猛的打在脸上，巨浪澎湃的拍打着他，使他在水中摇摆不定，他一手紧紧的搂着那个已经溺水晕过去的王子，一手努力拨动水面，艰难的迎着刀割般的飓风，在黑茫茫的海面寻找陆地，他抹去拍打在脸上的水，寒风冻的他没有知觉，他不顾一切的游，游向未知的彼岸——
风雨持续了整整一夜，这一整夜里，李白抱着唯一能救出来的韩信迅疾的逆流游动，然而等到风雨停息，天已大亮，他才找到陆地。
“真是可怕的灾难！”他伏在地面上喘息，整夜不断游动的疲累让他几乎累晕过去，水灌的嗓子沙哑，耳朵轰鸣直响，尾部抽搐疼痛，他放下韩信就立即瘫软在沙滩上。
是的，他找到了大陆，而且是在如此危险的境地下，但此时他没空去欣赏精美的建筑，他只想爬起来想把背上这个少年救醒。
韩信是他唯一救出来的人，但是他并没有醒来。
李白皱着眉，他心中充满了恐惧。
他怕他不会再醒来了。
他怕失去他。
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远处传来几个女子银铃般的笑声。
李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大声的呼喊：“喂——那边有人吗，请过来帮帮我——”
海水灌过喉咙，少年的声音沙哑又难听，像海兽的嚎叫。
“什么声音？”怪异的声音引来了一帮正准备出海的渔民，玛塞尔伯爵和他的女儿卡丽娜，当看到在沙滩上搁浅的两人时，他们吃了一惊。
金黄的沙摊上，王子整个瘫软在沙摊上，似乎已经昏厥过去，失去了平日的光彩，旁边一个半人半鱼，狼狈不堪的怪物伏在地面上，整个鱼尾满是伤疤，正渗出血液，这情景像极了大家广为传唱的骑士大战海怪的故事。
“天哪，怪物抓住了王子！来人呐——”玛塞尔伯爵的女儿率先发出尖叫。
李白顾不了那么多，只能祈祷着来的人多些，足够把韩信送去人类的医疗所……
他累的几乎昏过去，尾巴似乎痉挛抽搐起来，模糊间看着许多人呼喊着向这边奔来，他无助的凭借双手爬向海潮。等身体彻底浸润在咸腥的海水中时，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海潮猛的涨起，卷起少年疲惫残破的身躯，最先赶到的男人勾起嘴角，注视着那异常完美的曲线鱼尾。
“真是……终于找到你了。”
梦里罢。
火光四起，烧灼着天地。
不知置身何地，只知心痛的撕心裂肺。
狐的悲鸣缠绵萦绕在耳边，龙啸声震彻山河。
昔日温暖的故乡变成血腥的沙场，少年被银枪刺穿，心口血洞早已干涸了血痕。
尸体已经冰凉，少年的眼睛却大大的睁着。
死不瞑目。
另一个少年跪在他身前，空洞的双眼里一潭死水。
人生之极苦，无非是爱人离去，自己又随他不得。
哭，却早已无泪了。
然后梦便醒了。
等李白再次醒来，酸痛感侵蚀全身。抬眸看去，就着篝火的熊熊红光，他看出周围全是茂密的树丛。天黑的像墨，没有一点星光，他背靠着一棵树，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呦，醒了？”
没有一丝感情的，一个皮肤紫灰色的青年走到他面前盘膝而坐。
“你是？”
“你不需要知道。”
“你救了我？
“是，我要你的尾巴。”
“什么？”
男人抱胸看着他，深邃的眼瞳看着他，“你喜欢一个人类，对吗。”
李白怔住，随后心虚的摇摇头。
男人好整以暇的看着他，说，“不想承认也没关系，但我给你一个机会，和他天长地久的机会。”
他垂下了头，默不作声。
“你最好是同意，对你最有利。”
男人冷酷的声音再次响起，“反正我也准备要你的尾巴，你只要选择，生还是死就可以了。”
“……为什么？”
“你同样不需要知道。”
“因为你的爱人？你的眼里可全都写着呢。”
“人鱼族的能力还真是令人厌恶。”
“那我们还真是同病相怜。”
“……”
“他爱我。”
“是王子殿下？”
“嗯。”
“那你想的太简单了，”男人望着墨一般的天空，眼中有一丝恨意。“他们眼中除了利益，什么也不会顾。”
“也许明日，他就不爱你了，不记得你了，哪怕你为他付出过生命。但是，还是祝你好运。”
当韩信醒来时，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知道自己是谁，身在哪里，很显然，他失忆了。
依稀记得，他很喜欢一个人，然后在一场可怕的暴风雨中，他失去了意识。
他从别人口中听到的版本是，他是王子韩信，他十八岁生日宴上被邪恶的海妖袭击，遭遇了一场可怕的灾难，整天船上的人全部葬身海底，但还好玛赛尔伯爵的女儿卡丽娜救了他。
他必须要开一场舞会表示感激，而且谨遵父亲的命令娶那个女孩为妻。他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做，但是他似乎一直都是这样做的。
心里却莫名的感到嘲讽和苦涩。
但是谁在乎呢。
同样的时间，李白也褪去鱼尾，接上双腿。但由于双腿与自身匹配度不高，留下许多后遗症，例如每天服用药物，每走一步都像走在针尖上一样，疼痛万分，而且他也再也不能说话了。但李白却全然不顾，他咬着牙一步一步靠近繁华的宫殿。
他只想确认，韩信也挺过来了……
他踏上陆地时百感交集，这温暖厚实的陆地，曾经的他为之迷恋与疯狂，而现在，陆地给他的，只有难以言说的痛苦和爱人的生死未卜。
栗色的发一如昨天，但是人却不是原来的人了。
“听说了吗，王子殿下生日宴的游船只有王子一人生还！”
“这消息都满城风雨了你才听说？据说王子殿下择日就要和卡丽娜成婚了！”
“那卡丽娜也太幸福了吧！”
“人家可是王子殿下的救命恩人！……”
已经碰不得水的李白适应着双腿，徘徊在街上，两个女孩的谈话落在他的耳朵里就像惊雷一样炸响，他怔愣在原地，心中说不清是喜悦还是惊愕，他确认她们口中的王子就是韩信，那么，也就是说他这么活过来了而且……他低下头，拼命忍住足下痛苦，心脏却极速的砰砰跳动。
他……竟早有佳人？
李白在街上游荡了两天两夜，心中火气消了大半，脸上只挂着自嘲的笑。而他所等待的，只有一个——王子殿下的订婚舞会，将在皇家广场露天举行。他蹒跚颤抖的来到王子殿下的露天公开性舞会，富丽堂皇，张灯结彩的华丽布置，让他猛然想起那天烟火映着他英俊的脸庞，如人间的天使一般，宛若神坻。
那天，像梦一样，他留住他，抱着他，护着他，说爱他……
他不贪在爱中索取，但他能明确的感到那爱。
最平凡质朴的爱，是人鱼一族最敏感的。
但一切美好却在一夜之间崩塌，那场暴雨中断了他的幸福。
他，真的还活着吗。
一阵欢呼唤回走神的李白，当期待的那个人出现在眼前时，巨大的喜悦涌上他的心头——他真的还活着！他惊喜的向远处的他迈了一步，足心的刺痛却将他拽回了现实。
他是谁？他是尊贵的王子殿下。而他却是一个连人类都不算的水下异族……看那抹熟悉的身影骄傲的搂着他的妻子，像捧起珍贵宝石一样捧起她的手，李白顿时觉得心窝一阵刺痛，那痛愈来愈烈，在韩信轻吻他的未婚妻时，那痛疼到了极点，贯穿了他的全身。
等等，他……
他真的不爱他了吗……
等音乐缓缓响起，优美的华尔兹飘在空中，传进远处李白的耳朵里，他哆嗦着唇，低垂着头，不去看那两人共舞的刺目画面，却又移不开脚步。
已经不一样了……
“后悔了吗？”
他问自己。
悔他不该答应他，悔他不该逃上岸，还是……
不该真的喜欢他。
想起那天他们共处一室谈笑风生，而转眼却天地各聚一方，永远不能相触甚至不能再相见，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感情。
他有什么资格说爱和恨？他与他，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们明明只是萍水相逢……
全怪自己，一颗心付错了人，将一见钟情的狗血桥段演绎的淋漓尽致，
最后含冤至死甚至身败名裂。
他的妻，据说给了他的重生，
而自己给了他什么？
一段笑，一份回忆，罢了。
足下，痛的钻心蚀骨，心中，疼的天翻地覆。
“我喜欢你，就像前世我们相爱过一样。”
“我这一生从来没有自己做过什么决定，但是你一定会成为我的王后。”
“晚安，我爱你。”
耳畔，全是他。
“也许明天，他就不记得你了，不爱你了。”
“他们王室的心里，除了权势，还有什么呢？”
呵，真是讽刺。
“喂，狐狸，我们……”
“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不分你我。”
是谁？
“博士，不要掉以轻心，全力以赴便是。”
“范海辛，你能不能不每次都逃开我……”
这……又是谁？
“我不会说什么情话，但是你在我心里……”
“太白，我心悦你。”
多少声音重叠在一起，使头痛欲裂，泪水夺眶而出。
为什么……
不……
转眼已是日落山涧，夕阳闪耀了大地。李白静静的坐在浅滩上，望着他第一次看到的那个太阳。那时那个少年只呆呆的看着水面，看着他；后来，他再次见到他，他的脸因激动而红扑扑的，他对他大喊，他喜欢他。李白心中悸动，他明白，自己也许喜欢上了他，悲哀的触犯了人鱼族的规则，但依然选择了跟随自己的心。那夜，在他的温柔中，他沉沉睡去。他这一生与韩信有什么不同？韩信在宫廷乱斗中选择了忍耐，而他在那阴暗的海底，选择与家人决裂后去追寻光明。
然而呢，是谁错了吗。
也许，这相遇开始，就是错吧。
相逢是错，相识是错，相爱是错，相伴是错，相诺是错。
救他成错，爱他成错，护他成错，寻他成错，从头到尾，都是错。
本来应毫无关联的两条平行线，因为错而相交，最后一条曲折成弧，一条迸碎无影。
然而，虽然一错再错，我却是爱你的。
也许这份爱慕会随着时间深藏在我的心中，也许这份爱慕可能永远都无法说出口，也许……
也许，你会忘记我，忘记我们曾经相识一场，忘记我们一起经历的所有。
但是，我永远，是爱你的。
以一个平凡人的身份去爱你，即使你不会再记得我，即使我们未来再不会有交集。
少年独自坐在浅滩，太阳渐渐落下去，风越来越凉，海水吞吐着悲哀，潮水慢慢攀上她的脚踝，剧痛似电流一样，从脚到腿，到他的心。他没有躲闪，只是默默的坐着，泪水从眼眶中溢出，在他的手心缓缓凝成晶莹剔透的水晶。
泪啊，是从眼睛里流出来呢，还是从心里流出来的呢。
“重言……”
这，又是谁在呼唤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