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子 | 第五章：十字锁
四月的傍晚，阳光清澈，却依然温柔，还没有沾染上夏日的浮躁。
大学校园的湖心小岛，平静的湖水，微风习习，水波倒映着杨柳依依，青黄斑驳的悠闲草地，以及认真执笔的女孩。
“慧子。”慧子隐约听到有谁喊她的名字，这时她才从思绪中醒来，“谁啊？谁在叫我？”
“慧子。”
“慧子，这边！”
“哦，是刑老师啊！”慧子说着立即就笑了，“老师要去干吗呢？”
湖水相隔的另一畔，刑老师长发披肩，素色青花的裙摆掩映在水畔青石栏后，温柔纯净的眼睛含着静静的笑意，仿佛也会说话，只听她说：“我要去趟办公室，你呢，在写生吗？怎么还拿着书发呆？”
“嘿嘿。”慧子坐在草地上并没有起身，只是隔着湖水看着在水一方的那个女子，“唉，还不是因为你们老师嘛，平常不留作业，一到期中考试，各科老师都商量好的一样一起留，害得我们只能拼命赶喽！嘿嘿，我是在边写生，边看书，没灵感了就看书，两不耽误。”
“哦，原来是一心二用，这样可不好啊。”刑老师笑着说，准备动身离开，“说笑的，你这次画的什么，等会儿让老师看看吧。”
“嗯，好啊，《流着泪的青春》，我起的，欢迎老师检阅，嘿嘿。”慧子说着，向老师挥手，“老师再见。”
“再见。”
温柔娴静的女子静静地离去了，慧子看着她的背影，思绪不知道又跑哪去了。
日渐黄昏，校园的景色也愈加美丽，湖畔小道，杨柳低垂，人也多了起来，夕阳无限好啊。
刚才还在湖畔卿卿我我的那对情侣，此时也向湖心小岛恩爱走来。
见那对情侣走来，慧子也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目光扫描，慧子条件反射一样低下了头。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这样的情形，慧子都会不知不觉地脸红，觉得不好意思。
看看校园的人多了起来，时间也差不多了，慧子决定收拾一下，准备回家。
“哎，你看，她不就是那个慧子吗？”
不远处的那对情侣传出男生的低声私语，旁边的女孩立即向慧子这边看了过来，边打量边说：“她就是人们流传的慧子？就这模样，能把沐同学迷得神魂颠倒？”
“嗨！谁知道呢！我早说过，你们女生啊迷上的那个沐什么，就是个疯子神经病！”
“什么啊，你这是嫉妒！不许说我们女生眼中的白马王子！”
男生见女朋友好像生气了，赶紧笑着把对方楼进怀里，女生躲在男生怀里继续说道：“也许你看错了，就这个瘸子，灰姑娘也算不上，沐同学怎么可能会看上她？”
慧子是听见了的，尤其那个敏感的词，虽然她一直若无其事地在收拾东西，可是她的心在某一瞬间还是紧了一下。
“不会错的，你没有错。”旁边散步的一个男生不冷不热地说，“刚才我听见那位有名的美女老师叫她慧子。”
“哦，有名的美女老师？难道是美术学院的冰山美人刑老师？”
情侣中的男生疑惑地说。
散步的人边往前走边说，并没有回头：“不是她还有谁。”
“她们俩？”情侣中的女生也思考着，很认真的样子，“是啊，想起来了，刚才还听她们俩隔着湖说话呢，很高兴的样子。”
“不会吧，她们两个可都是出了名的冷漠女？”旁边又有人来凑热闹了，“平常很少人见她们有朋友，更别说说笑了，她们俩居然关系这么好，怎么回事啊？”
眼看向这里聚焦的人越来越多，两边湖畔的栏杆处，对面另一半湖心小岛上，都有人开始窃窃私语，甚至声音越来越大。
“是啊，就说这个慧子吧，据说‘豪车护送’事件之前，就连她同班的同学也很少知道她名字。只这一点就足以能够与那冰山美人相匹敌！”
那人侃侃而谈，仿佛他正在品评的是什么天下大事，“再说这以冷漠著称的冰山美人，我就想不明白了，你说她长得这么漂亮，怎么现在还没结婚呢？你们说她不渴望、不饥渴吗？”
“滚，死去！”旁边另一个男生伙伴说，“别侮辱她在我心中美好的形象，在我心中刑老师就是神，女神，美神，神圣不可侵犯。懂吗，死货！”
“呵呵，还女神呢，西洋的还是东洋的？”那男生一脸猥琐，“我是说，美神不寂寞吗？再说，你有看过她对哪个男性有好感吗？没有吧。据说，这个慧子，也和她一样的情形。”
“哦，明白了！你是说，她们两个是……”
这时，慧子终于艰难地走出了湖心小岛，可人们的议论声还在继续。
“啊？什么？同性恋！”
正在人群中艰难迈开脚步的慧子忽然回头，冰冷目光，直指那位“演说家”！
吵杂的人群不寒而栗，一下安静了下来。
慧子没说什么，又回过头来，紧紧背着的画板，再次迈开脚步，可还没迈开脚，就被突然而来的人猛推了一下。慧子身子向后退去，倘若没有湖畔的护栏，慧子肯定跌倒了。
慧子还没看清来人，就被骂了一通：“臭婊子！就你这样，还跟我抢男人！”
这时，慧子才看清眼前这个人，她根本就没见过，更不认识的一个女生，却泼妇一样在骂着自己。
慧子根本就不想辩驳，可是此刻她想的却是被人无缘无故地攻击，她受不了：“我没有。”
“没有？”没想到，人群里又出现了一个女生，“大家都来听哈，大家可千万别被她可怜的假象迷惑，你都不知道她背地里有多骚！”
说着，还紧紧盯着慧子，慧子此时似乎也看出了什么，她才不会理这些无聊的人，她开始迈开脚步离开。
“不知道你背后不知道勾引了多少男人！”那女生见慧子要走，便开始边骂边推她，“做了多少次小三！”
眼看慧子再次一步步被逼进了小岛，第一个开骂的女生，也跟了过来助阵：“不过，也难怪，恐怕大家还不知道她迷惑男人的本事，我告诉你们吧，别看她装的那么纯，那么冰清玉洁！其实，她身上不知道喷了多少迷惑人的香水，药水，不信你们仔细闻闻她身上！”
众人听到此，虽然感到吃惊和疑问，可是谁也不敢放肆到要去闻慧子的地步，只是纷纷侧目说：“用这种方法勾引人，也太下三烂了吧！”
别人不敢放肆，可是那两个造事者却无法无天啊。
慧子眼看她们两个竟然向自己靠近过来，心想真是两个不要脸的死丫头。
可是，随即的一慕简直让慧子震撼不已：其中一个女孩不知何时就拿出了一件男士长袖衬衫，仔细看居然是……
还没等她想清楚，另一个女孩迅速抓住了她的后背，拼命扯她的T恤！
“不信，你们闻闻这件衬衫上的味道，等会儿再让你们看看藏在她身上散发出这种味道的东西！”
“你要干什么！”慧子怒视那个抓住她后背的女孩。
“干什么？老娘要扒光你这个贱人！”女孩说着，抓住慧子的衣服就猛烈地扯。
坚强又倔强的慧子才不会轻他易就犯，再说了，她又不是那些肥皂剧里那些受欺负的女主角，那么柔弱，容易被欺负；她才不会像她们那样缩着身子，幻想着哪个豪门帅哥，或哪个英雄来救美，所以，她要拼命反抗！
“哗啦”一声，慧子的画板和书袋洒了一地。而慧子的身体却失去了平衡，摇晃着，倾斜着，向湖中倒去……
这一刻，对慧子来说，时间仿佛停止了；
停止在湖畔那个亭亭玉立的女子眸子里；
停留在湖畔另一边白色豪车中另一个美丽女子冷笑的嘴角上。
“砰！”惊慌，挣扎，不甘的女孩，重重地向湖底沉去……
清澈，平静的湖面绽放出一大朵晶莹的水花，是那么美丽，那么纯洁，以至她的惊艳淹没了人群所有的喧闹与吵杂。
“不好了——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慧子隐约听着岸边的人声越来越微弱，最后只剩下一片宁静。
在这宁静里，再也没人来打扰她，歧视她，骂她，打她……
她的心仿佛也从来没有过的宁静，不用担心，不用害怕，不再孤独，不再寂寞，不用再倔强，不用再坚强……
什么都不用想，她是不是该庆幸得来的这片刻宁静的幸福，因为下一刻，她一下就跌入了模糊又清晰的记忆里。
那是五年前，欢闹的一群孩子，她和另一个女孩在高兴地吃着冰激凌。窗外，她们的旅游大巴车正平静地行驶在午后的高速路架桥上。
“你脖子上挂的什么东西啊，一直很奇怪，能让我看看吧？”
“哦，这个吗？它是奶奶去世前送我的护身符，叫做十字锁。”
“哦，它看起来很古怪啊，我能不能看看？”
“嗯，可是，好吧。奶奶说它不能离开我的，不过，谁让你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呢，嘿嘿，给你看吧。”
“呵呵，真是好丫头！嘿嘿，我戴上它很漂亮吧。”
“砰！”
旅游大巴车撞出了护栏……
接着又是“砰”一声，高架桥下的河水溅起很高很高的水花……
“我是不是要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