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之书 第十一章 他会一直都在
我到底在难过什么?
庸人自扰,无事生非。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这样富裕的生活。
每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都会觉得有痛楚的液体在体内涌动,磅礴汹涌,淹没我所有的情绪。
我到底在做什么?为何要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别人看。所有隐秘的故事,不堪的往事都应该深埋在心底,写出来,或者讲出来就好过了吗?未必。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扒光了衣服一样暴露给别人?
仅仅是需要一把利器把它们从身体里割舍掉吗?一刀下去,要够深,快,狠,疼到无力,算完成今晚的目标吗?
回到我和他的故事里来。
必须承认,在三人的感情里,我是那个多余的人,也是大家口中所说的最无耻的那一个。
这不是我的错,只是我软弱、无耻、愚笨,对,我需要这样来形容当时的自己。当然这也是自己对这段不伦之恋最好的回应。
厌恶这样的自己,活在惶恐的状态,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着他不放。甚至放弃所有的尊严恳求他的出现。
活该,被别人骂。
一个没有底线而不自爱的人,不会被爱,直到他的出现,悔恨、羞耻、悲痛、无助合力掀起了海啸一样袭击我的心。
整个夏天,他都会到学校门口等我。
道德将他约束成绅士,没有牵手,没有拥抱,更没有肢体上的任何出格行为。
让我甚至怀疑他从来没有动过心,不过是无聊昭示着我们的存在。
“升职咯。”
“下个月加薪。”
“团建活动又是自己最喜欢的爬山。”
他一次又一次地分享着属于他的生活,即便和我见面,也从来不再说一句情话。
他真实地活在现实里,在他脸上我甚至可以捕捉另一个她的存在。我的世界天崩地裂。甚至身体的每一个器官都会发出摧枯拉朽的巨痛。
“不如死了算了。”不要在这个世界上。可恨的世界,我如此地无用地活在这个世界上,一点价值都没有,为何还要耗费着生命和期待?除了死,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可能。
是的,没有别的可能。
我写了最后的分别信,算要挟吗?
像我这样的人,连死都死不掉。
念头挥之不去,却又无法付诸行动。
哭泣,只是把身体里的海啸排出去,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
“以后学设计,把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变成有用的东西。”这是他常叮嘱我的话,看看现在的自己,也没有辜负他的期待。
每一次见面整颗心都要撑破胸口,脸颊、口腔、牙齿甚至都会高频率地颤抖,视力涣散,呼吸急促。
“你已经要结婚了,也不爱我,为何还要来看我?”明明见面如此可贵,我却拧巴着说着让人不痛快的话。
“跟我出去转转。”他脸上露出阳光的笑。
“不要。你是打算把我卖掉吗?”
“胡说。”
他骑着自行车载着我,一路上收割着人群恋慕的目光——我的大脑是空白的,在长期药物的腐蚀下,甚至起了雾,天地分不开,满脑子的混沌。
各种混乱的思想开始在大脑里出现,无形中晃荡着。我无数次幻想从背后搂紧他,颤抖的手指像捕捉刹那间的云朵一样虚无。
彼此配合着时间的节奏。
我沉默地坐着后座上,告白蠢蠢欲动却又在提醒着我不能轻举妄动。
仿若一个又一个的闷雷与闪电对话时,心事才会渗透进大地里,驱散着让我有着困意的粘稠的迷雾,我在沉默里无法清醒地辨别是否真正地拥有着他。被爱和爱在那一刻像被睡意拉扯的身心,反复数次,我依旧无法知晓他的心思。
爬山,划船,徒步,骑行,蹦极,是他的喜好。
他常说要把一分钟的时间活出六十秒的精彩。
他要我好好地活着,其实我也想好起来,当然也想死过去。总之不能一直陷在生不如死的状态里,对于死亡,我内心没有半点恐惧和介意。
从他的出现之后,睡眠好了一些。
有时候等不到外婆送药,我已经睡着,也意味着药物在不知不觉中减了量。思绪也少了虚幻感,整个人也有了力气。
“去死吧”“不如死掉”这些念想,渐渐也没有鲜明了。
它们像是与其它的疑问一样,被大脑忽略掉,那种飘忽不定,若有若无的感受渐渐从体内挤出去。
大脑在暗示着我:努力一点,坚持一天。掏空我的混乱思绪尚在但是吞噬力明显弱了很多。
我可以顺利地接受他的鼓励,课堂里的知识,心有了希望。确切说主观意愿强烈了很多。
他们玩他们的,我有我自己,情绪也不再像过去那般被痛苦裹挟着,求生的意识像一颗种子在心里生根发芽。
戒掉药物恢复正常是我当时强烈的想法,要忘掉药物在身体内产生激烈的力量,我知道只要正常的爱一个人,才能被他接受。
爱,让病入膏肓,身不由己的人可以勇敢地迈过死亡的边缘。
他一点也不遥远,就在我眼前,我需要鼓起勇气,坚强起来。要正常到拥有清晰明确的人生目标,让失控的人生回到正常的轨道。
他,得偿所愿,不断地看到我的进步。
那段时间,回忆是模糊的,因为我们几乎断了联系。他有忙碌的工作,我有繁重的学业。唯有清亮透蓝的天空可以作为我们共同努力生活的见证。
每一次抬头望天,万里晴空,棉花糖一样软绵绵地云朵和他一样温和仿若都在鼓励着活下去。
其实现在也是如此,每一次远眺蓝天白云,我知道他一直都在。
我并不明白,甚至犹疑,他为何要和我交换思想。让我远离了死亡,而他却让死亡在内心滋生出来。
好好活着好吗?
不好。
这是曾经困扰着我的难题,最后却成了他的选择。
我永远都无法接受他走的如此决绝,到底是为了什么,世界没有给我答案,他也没有留下一句话给我,我们之间的爱到底是空气里一段毫无意义的波动,一种随风而逝的形态,连颤抖的尘埃都不算吗?
毫无份量,落在任何一个角落都会自行消散。
如此形容。
痛心。
“阿辰。阿辰。”他的声音藏在空气里,总在我绝望的时候露出蛛丝马迹,好像与我心灵有着灵敏的回应。
那般轻快,响亮,流畅地呼唤的我的名字。仿若铁轨上飞驰地火车,一路顺风,没必要为一切难过而停留地鼓励。
我们之间的界限是模糊的,是不存在的。
我知道他一直都在。
永远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