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缘（十三）：人生何处是幸福
“我爸爸说下星期会回来~”手机屏幕的亮光照的Johnathan的脸显得有点诡异。我躺在地上睡意朦胧地看着高高在上的他。
“你和你爸爸不住一起啊~”睡地上太不舒服了，我翻了个身，解放被长时间压迫的一侧。
“要是我爸爸在这，你这样天天留宿我合适么？”他关了手机，黑暗中能感觉到他侧过身与躺在地上愤怒地瞪着他的我对视。
“你可以回家了。”我想念自己的暖床~
“我不忍心让你为我担忧啊~”他这明显是伤势快好了，油嘴滑舌那一套又回来了，幸亏回来了……
“你想多了，快点睡吧，明天就送你回家。”我又翻了个身，就算不送回家也该换他睡在地上了。
Johnathan的故事
除去对死亡一无所知的我，对于妈妈的离开，只有爸爸是真的伤心。对爷爷奶奶来说妈妈的消失更像是卸下了重重的负担。最初我以为爷爷奶奶和我一样知道了妈妈只是变成了天使，并没有离开我们的秘密才并不悲伤。但到了十几岁，碰触了些许世间冷暖的我才知道爷爷奶奶的开心其实是因为曾以陪酒营生的妈妈再也不会干预父亲的人生了。他们甚至有时候肆无忌惮地称呼妈妈为“那个不干不净的女人”，每次他们这么说，父亲都会心不在焉地看向别处。
十一二岁的时候，内心浪漫的我以为父亲对母亲的眷恋是刻骨铭心，超越时空，无法替代的，直到一位阿姨走进了我们的生活。那个阿姨看上去中规中矩，在附近的学校里有一份体面的工作，与在当地杂志社做编辑的父亲气质极为相和。我甚至觉得，如果没有十几年前酒吧里不被祝福的相遇，这个女人才会是我的生母。如果我的母亲是她，现在的生活会更幸福吗？
我们三个人出去玩的时候时常被理所当然地当成一家人，因为我们的瞳孔都是黑色的。这一点加深了我对这个女人的厌恶，因为和她在一起别人就不会认为我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娇俏女子的儿子，而变成了眼前这个亚裔女子的骨肉。我讨厌这种被认为我真正的生母根本没有存在过的感觉。所以，当父亲问我可不可以把这位阿姨娶回家的时候我极力反对，甚至离家出走。
慢吞吞，漫无目的地走在某个不知名字的街道上，我不断地问自己：
人生何处是幸福，为什么我这么难过？
我被爸爸从警局带回家的时候我以为他会打骂我，虽然他向来是一个老实温良的人，但我也做得太过分了。可他却只说了句：
“我只想过正常的生活，为什么你们都如此逼我！？”
我十六岁的时候他们结婚了。父亲说：
“我老了，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还可以追求很多，可我只想要一个老伴。几年前我把你找回来因为你还小，还需要一个监护人。现在你长大了，可以独立生活了，那我也可以放心追求我想要的了。其实我感觉自己的一生都没有真正地追求过什么。来这个国家是生活所迫，遇见你妈妈和有了你则完全是命运的安排，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便闯入了我的生活。年轻的时候我也喜欢美女，虽然是因为有了你才娶了你妈妈，但我觉得命运对我真不错，除了她曾经的职业，简直就是我梦里最完美的女人。可是甩不掉的阴影让她在我对这个家庭的爱达到顶峰的时候离我们而去。她也曾不止一次跟我说，如果她是一个普通的良家女孩该有多好？也许我们会有一个更加美好的邂逅。她说的最多的就是她想要过正常的生活。Julia的出现让我觉得正常的生活终于来了，我对她谈不上喜欢，她没有你妈妈身上那种调皮可爱又不失温柔的气质，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普通得让人安心，也许这就是真正的幸福吧。”
他们结了婚就回中国了。我还没来得及难过，小黑便跳上了我的膝头，差点没抓住掉下去，我伸手将它抱起来，才猛然发现我生活中的一切都不再是最初幸福的模样。
“小黑，你是我唯一的幸福了。”
一年以后，当小黑在我的哀求中狠心地闭上眼睛的时候，我感觉全世界都弃我而去了。
我按妈妈的样子交过一个女朋友，虽然看着她的蓝眼睛能找回一丝丝温暖的感觉，但她一点也不温柔，与其说活泼不如说野性。抽烟喝酒样样都会，当他跟酒吧的酒保在一起的时候我甚至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我再也不用拿辛苦挣来的奖学金给她买酒了。
刚上大学的时候有个中国的女孩子主动追求过我，但她普通得散发着与我的继母相同的气息，那种发自心底的厌恶的感觉甚至时常让我心生愧疚，我只能假装毫不知情地处处躲着她。
直到我在脸书上学校群里看到你的头像，我就对着屏幕上的你说：
“我好想认识你，你会是我的幸福吗？”
我俩一前一后地站在机场的出口，他不肯拄拐杖，而是非要从身后环着我的脖子。
“咦~这样不好吧。你这样子一旦让我未来男朋友看到了会怎么想？”
“所以就除了我没人要你了呗，哈哈哈哈，这样正好~”
我正想回击他，他对着刚出机场的一对夫妻模样的中年男女叫了声：
“爸。”
我赶紧跟着甜兮兮地叫了一声：
“叔叔！阿，阿姨好~”
不知为啥，当他爸爸看到我的时候竟然露出了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之后腼腆地笑笑对Johnathan说：
“这是女朋友啊？看上去是个乖巧的姑娘~你的腿怎么样了？我看不严重吧？”
“嗯，是女朋友。”我用手肘捅了他一下，我猜，我应该脸红了吧？不然为什么那个阿姨笑得那么慈爱？他爸爸则是对我很认同地点点头，而我，竟然有种暗自很开心的感觉~
“你儿子被这位姑娘照顾的很好，马上就要痊愈了！”说着起劲他似乎作势要推开我独立走两步，吓得我赶紧抓住了他环在我脖子上的手，示意他别得瑟~
“妹妹没来？”
“哦，你妹妹在她外公外婆家呢。”
“那咱们走吧，我们可以先去吃点好吃的。”他一条胳膊在我怀里，另一侧拄着拐杖。听着他们的谈论我心里在为另一件事高兴着：
我们终于算是正式的男女朋友了，哈哈哈哈~
Johnathan宁愿睡在地上也不回家，我轻轻地在他耳边说：
“我也不希望你回家~我的人生中遇见你便是幸福。”
“我也是。”
“喂！睡地上也太难受了吧！这水泥地也太硬了！！！”
“不愿意就回家！”我陷在软软的床垫里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晚安。
明天见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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