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妙玉,恋恋红尘槛外人

2023-01-09  本文已影响0人  悠阳的后花园

这一篇想聊聊大观园中一个比较边缘的美人,即栊翠庵中的妙玉姑娘。

 

本为金玉质

 

妙玉在整个故事里笔墨甚少,也是个既矛盾又充满了神秘色彩的角色。

图片来自网络1

书中第六十三回,邢岫烟对宝玉说,“闻得她因不合时宜,权势不容,竟投到这里来”,所以这话本身就很有一番咀嚼。想一想,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子被权势不容必是不愿逢迎、不愿屈从,否则一个青春少女如何被权势不容;而不愿攀附权贵自然即是常人眼中的“不合时宜”了。

对妙玉来说,从她的出身与平生遭际来看,她既逃不开矛的锐利,又挣不脱盾的桎梏。宝玉曾说,无可云证,是立足境。而妙玉姑娘的“立足境”又在何方?

是青灯古庙吗?虽说佛门清净,但其本身也在红尘里,世间本无绝对的净土。何况书中第十八回由林之孝家之口已明确表述,妙玉出家实为情非得已,书中原文:“她本苏州人氏,祖上也是读书仕宦之家,因自小多病,买了许多替身儿皆不中用,到底这姑娘亲自入了空门,方才好了,所以带发修行……”

如果不是自小多病,能像正常女孩那样在父母身边安乐健康地成长,又何须青灯古殿掩娇娥。她不舍青丝不过是她心系红尘的一种念想,她还不想将自己与红尘的联系连根拔起,既然身在佛门并非妙玉的本意,她的带发修行,她没有本着一颗究竟之心出家就不难理解了。

她不过是顺着自身的命运之舟,因元妃省亲来到了大观园,她一出现,寥寥数语中我们便知她是“文墨也极通,经典也极熟,模样又极好”的极品女孩;或许也是这三个“极”字,成就了她骨子的“太高”与“过洁”;而年纪轻轻的她并不能懂得“太高人愈嫉,过洁世同嫌”的警世哲学。

茶品梅花雪

如果想多面立体地品味妙玉这个人物,就不得不提书中第四十一回的“茶品梅花雪”,这一回也是妙玉在读者面前第一次的正式出场,是比较隆重的。这一回在书中人品茶的同时,读者也品出了妙玉在清冷孤傲之外的不同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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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看,印象中那个冷艳又清高的女尼,在迎接贾母带着刘姥姥一行人来至栊翠庵时,妙玉忙接了进去;贾母一行欲往东禅堂来,妙玉笑往里让;贾母又说:“把你的好茶拿来,我们吃一杯就去了。”妙玉听了,忙去烹了茶来……这里一连两个“忙”加一个“笑”的描述实在传神,就这份对人情世故的老练似比宝钗也不差上下。

人说妙玉为人孤僻,万人不入她眼,只因这里自有她的一份辨识;当其面对着钗黛、宝玉这样的人尖子,她不但不介意她们坐了她的榻子与蒲团,还拿出了贾府里都未必拿得出的器皿为其品茶助兴。不过入眼归入眼,妙玉的风格依然是率性而为。她对黛玉尝不出梅花上的雪水大为吃惊,顺口就是“你这么个人,竟是个大俗人……”硬是把黛玉的矫情也比了下去。

 

另外再提一笔,关于妙玉对宝玉是否有意思这件事。

妙玉对宝玉当然是喜欢的,但也就是在心里面意思意思而已,不会有什么深层的跃进。很大程度上他们更似一种同类相遇的相知与欣赏;骨子里皆有一种老庄式的自由无挂碍。

再者敏锐如妙玉,不会不明白能入得她眼的宝玉,自然也入得大观园里很多女孩的眼,何况还有钗黛这样的人物,二则她毕竟是以出家人的身份出现在大观园,所以她根本不会去多想什么。她对宝玉的好感是直白的、坦率的,不需要藏着掖着。即便在钗黛面前她也不用回避什么,把自己用的绿玉斗给宝玉喝茶用。所以在第五十回,纵是黛玉这样的醋坛子也丝毫不介意宝玉一个人去访妙玉、乞红梅。

 

云空未必空

或许也可以说妙玉是属灵的,她的一生都奔走在心灵救赎的路途上。佛门虽然安全,却度不了她飞扬又挑剔的生命态度,所以她才会那么矛盾、那么不甘,那么僧不僧、俗不俗、男不男、女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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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青灯古佛旁,却又心随老庄,不甘于孤独又享受着孤独;明明身在佛门,却又不想舍去那三千烦恼丝;明明自称槛外之人,又不忘给宝玉这样的年轻公子下帖遥叩芳辰;明明被刘姥姥喝过的茶杯都要扔掉,却对同样贫穷出身的岫烟姑娘有着贫贱之交、半师之谊……

而在“凹晶馆联诗悲寂寞”一回里,她终于吐露了自己内在的心声与烦恼,“芳情只自遣,雅趣向谁言”道出了妙玉对自身处境的无奈与心灵的孤寂,心中的芳情雅趣唯有自我默默排遣。而“彻旦休云倦,烹茶更细论”又让人感慨她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的快意之人,在黛玉、湘云这样的年轻女孩面前,她是不设防的;所以那一回的中秋夜在读者心中亦是分外地别致,鹤影、花魂与诗仙共聚一室。

脂砚斋评,妙玉真清洁高雅,然亦怪谲孤僻甚矣,实有此等人物,但罕耳。所以关于妙玉的结局,有人说她是“终陷淖泥中”,有人说她迫不得已“从了枯骨”;我觉得这些本身并不重要,因为《红楼梦》本就叙述了一个千红一哭、万艳同悲的故事,如果贾府这样的钟鸣鼎食之家都要面对大厦必然倾榻的命运,何况其中一个小小的栊翠庵呢。或许作为读者的我们,有这样一群容貌与才情兼备的佳人儿可供猜想与回味已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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