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岛钓蟹

        文/段代洪

        周五傍晚，下着雨。朋友华哥打来电话：走，去长岛钓蟹。

        风急雨骤的夜里，也可以钓蟹吗？我有些好奇。

        华哥和他朋友阿姚开车过来接我，随行的还有阿姚的老婆Amy。从纽约州法拉盛出发，已经暮色四溢，我们在雨幕中驱车约一个小时，到达长岛最东端的海边时，天已经黑沉沉的了。

        推开车门，北大西洋的海风裹胁雨水，迎面而来。我们吃力的撑开雨伞，往海边奔。阿姚胳膊夹伞，端了四个风扇盖大小的伸缩铁网，网里是一圈麻绳和一包大鸡腿。华哥手里提着两个重叠的塑料桶，肩上扛着长长手枘的网兜。我拎了两袋吃的，西瓜、面包、甜饼、自制沙拉。Amy撑着伞，在后面，用手电照明。

        我们走上的是一条长长的栈桥，从海岸一直延伸至海中，足足有一英里。四个人顶着风，冒着雨，借助手电的微光，向漆黑的海中央行进。随着急促的闷雷，一箭闪电，动荡的大海明亮的呈现在我们眼前，海浪，就在脚下翻滚，我们仿佛走入一部魔幻电影的场景。

        十多分钟后，终于来到栈桥的尽头。放下物什，我们马上忙碌起来。阿姚把两支手电棒绑在栈桥的栏杆上，调为散光状态。华哥和我将伸缩铁网理开，用绳子连缀，牢牢系在围栏上。大鸡腿剪开几道口子，拴在伸缩铁网中间，铁网底部再加上一个铅坠。一切就绪，阿姚迫不急待的提了一只网，娴熟的撒入海中。我和华哥也紧随其后。风大浪急，铁网一入水，旋即沉入海中，绳子被一股力量向海底拽了去。风还大，雨小了一些，海面黑漆漆的，只听得见海的涌动。天空也是墨黑的。远处海岸线上，城市隐约的灯光形成一条分界线，把海天分割开来，才分得清，哪是海，哪是天。

        收网了，阿姚两只手一前一后迅捷的拉紧绳索。华哥把手电棒聚成一个光点，追踪绳索出水的位置。我戴上抓蟹的手套，候在阿姚旁边，心里有些莫名的兴奋。铁网刚拉出水面，Amy就尖叫起来：螃蟹，螃蟹。伸缩铁网拉伸后形成一个严密的笼子，笼子里有四只大花蟹，锋利的大前足，还紧紧的钳着鸡腿不放。我赶紧按住花蟹，小心绕过它最具攻击性的前足，用食指和中指卡住蟹壳后端，稳稳抓起，放入装了一半海水的塑料桶里。接着收了第二、第三、第四个网，每次起网的一瞬，就能听到Amy充满喜悦的尖叫。网网有惊喜，这让我们都有些激动，也更激发了兴致，干脆放了伞，在雨中奔上窜下，不亦乐乎。Amy打开了手机音乐，单曲循环一首她新近喜欢上的英文歌，很激情的女声，暗合了此刻我们的心境。

        许是因为涨潮，螃蟹异常活跃，我们几乎每一次收网都没落空。看着横行八道、张牙舞爪的海蟹，被我们网住、逮下、投入桶中，很有一种成就感。钓上的，不止是大花蟹，还有不少蓝蟹，手电光一照，就能够看到蟹身晶莹的蓝。钓上产仔的母蟹和未长大的小蟹，我们就轻轻放回海里。还有黑黑的长足蜘蛛蟹，像极了变异的大蜘蛛，样子有些可怖，我们也赶紧把它扔回大海。有趣的是，我们还钓起来两只寄居蟹，一只寄居在海螺里，一只寄居在贝壳里，手电照去，通体透明，非常可爱。Amy拍了照，传到朋友圈，即刻引来点赞红心。

        我们很快就钓满了两桶蟹。可是阿姚还意犹未尽，非要给我们展露他裸绳钓蟹的绝技，他把鸡腿和铅坠固定在绳子一端，另一端系在栏杆边缘，随着他手臂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鸡腿应声落水。约摸半分钟，阿姚开始小心翼翼收绳，起初匀速，即将出水突然加速，一只大蓝蟹竟然被阿姚钓上岸来。Amy故作夸张的崇拜状，赶紧给阿姚送上一片西瓜和一个拥抱。

        夜有些深了。雨变得零星。海已退潮，周遭开始渐渐安静。可远处航标灯的射线和夜行飞机遥远而朦胧的碟形光点，让我们依然有些置身幻境的恍惚。在手电散漫的光晕里，我们尽情享用西瓜、面包和沙拉的甜美，也享受着满载而归的惬意。想想即将迎来螃蟹大宴，就有些口舌生津、心旌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