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男·生女（1）

01

“哇……”

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震得灶间的火苗仿佛都跳了几跳，正在灶前烧水的满福心里一亮，连忙把柴往灶里胡乱一塞，拔腿就往里屋跑。

门帘一掀，正对上昏暗的油灯下女人那张苍白汗湿的脸，旁边的接生婆正忙着包裹刚刚落地的婴儿。

“妮儿她爹，又是个闺女……”女人虚弱的声音湿哒哒，仿佛浸了水。

满福愣了愣，冲着接生婆点点头，啥话也没说，慢慢地又挪回到了灶间。接生婆是前村的张嫂子，跟家里有点儿扯蔓子的亲戚。

锅里的水已经开了，“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儿，可他却仿佛没看见，随手又添了几根柴。

他从口袋里掏出旱烟袋，摸索着卷了一根烟，又从灶里抽出一根柴凑到嘴边，然后狠狠吸了一口，一股辛辣呛得他咳了起来，火光跳跃着，对面土墙上的身影愈发佝偻了几分。

如今，他的家里已经有“五朵金花”了！

他也曾经有过两个儿子，可惜都先后夭折了。如今他已经五十多岁了，这胎又是个闺女，看来老天爷是打定主意让他这辈子绝户了。

绝户，意味着个啥，他是太知道了。

他姥姥、姥爷只有他娘一个闺女，是村里标准的“绝户”。他姥姥去世后，姥爷被接到闺女家养老，死后埋回村里的祖坟时，颇费了一番周折。

那时候，他还小，长大后每每听她娘都是含着泪说，姥爷的灵幡是放在自己的棺材上被驮出家门的，只因为没有儿子。

难道，他也要和姥爷一样，死后连个打幡儿的人都没有么？

“满福，水开了没？”屋里的张嫂子问了一声，把他的心思一下子从九霄云外扯了回来。他一边答应着，一边手忙脚乱地盛水。

张嫂子出来端水，瞅了瞅满福的神色，压低了声音说，“这送子娘娘大概忙糊涂了，前村的张二虎家昨天也刚添了人，他家里已经三个儿子了，这胎满心盼着来个‘小棉袄’，没成想又来了个小子。要是你两家换换，那多好呀！”说完端起水盆，扭着肥胖的身躯就进了里屋。

“要是两家娃儿换换就好了！”满福心里一动。旋即，心里又忍不住给自己泼了瓢凉水。即使自己和老婆舍得，人家张二虎家会舍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