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文明论

2018-12-06 本文已影响24人红叶竹马

简言：文明即作伪，化性而共治。自然何曾老，文明日益炽。人将丧己乎？本末岂倒置？独立苍茫间，一点真心寄。但使莫相违，生而有翼飞。

文明是什么？这里特指社会中对人有同化作用的一类事物。我们经常说我们是有文化的，其实所谓文化，就是为文明所化之意，文明都有教化功能，从反面来说，就是洗脑，也即植入人的软件。

漫观宇宙，一直喜欢思考关于文明的问题，也一直在文明和自然之间徘徊。

人类最有意思的现象之一就是，因文明而产生的不同差异性。试想一下，一对双胞胎，基因都一样，一个在玛雅部落成长，一个在现代西方文明下成长，其言行举止，对世界的认识，对生活的追求，该有多大的差异性呢？由此可见人的高度可塑性。

基本上，我是一个自然主义者，崇尚自然，喜欢回归自然，不喜欢束缚，不喜欢规则，更不喜欢日复一日地在重复的事物上浪费时光。

换句话说，我是一个反“体制化”的人。

而文明恰恰是一个日益“体制化”、繁复化的过程。

我们不断建立各种规矩，虽然也不断破坏，总是存留下来的多，越精细的操作，要求只会越多，因此体制化、繁复化几乎是每个文明的必然之路，尽管这当中也必然伴随着局部的简约化。

赫胥黎的《美丽新世界》让人深思，文明的最终结果，是不是会让我们走到这样的地步？为了生存的舒适安逸，一步步出让自己，最后完全失去了人类的尊严？

尊严哦，人，曾经是神之子，在大地静静观察众生，爱因斯坦曾说，这世界最不可思议之处，就是这世界可思可议。指的就是宇宙进化到了出现她自身的观察者、反思者，这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道德，也曾经是人类非常崇高的理想。过去多少人愿意为了道德献出生命。而如今我们活在日益娱乐化的世界，道德，似乎变得无足轻重，甚至有时候就像一个笑话。

难道这就是所谓标榜“自由、平等、博爱”的西方文明一路发展下来的结果？

诚然，东方的文明也充满血腥。鲁迅说得透彻，“想做奴隶而不得的时代”和“暂时坐稳了奴隶的时代”。

然而，文明真的带来的都是人性的堕落吗？当然，不尽然是这样。我今天下午看新闻的时候，忽然有一种新的启示，能够让我更宽容地看待文明现象。

高速公路拥堵了。一群人竟然下车，在高速公路的应急车道上跳起了广场舞！

当然，这群人最终被处罚了。初看可能还觉得挺好笑、挺荒谬。但是，仔细想想，不受束缚的人，不正如水一样，四处漫流，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

所以文明通过一种方式，能够使人对举动有所约束，最终达到的一个目的，是增进大家的幸福。

西方思想界有一个普遍的思想，即“政府是必要的恶”。潘恩的《常识》一书对此有详细论述。大概是说为了提升人的幸福，故而需要用一些方法限制人的欲望与行为以保护人的权利。政府正是为这一目的而设立，因此政府会运用政府的强制力来限制人的某些不正当的行为以保护人的权利，故而对人产生一些限制。为了维持政府运转又加重了人们的经济负担，同时，在这一过程中，政府的强制力可能会不受约束的膨胀。

个人将权利让渡给政府，为的是获得更加幸福的生活。从另一角度说明，政府的目的是提升人的幸福维护人的权利尊严，一旦其偏离这个目的，那它也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因此，文明是什么？文明是必要的“伪”。每个人都想做真实的自己，但有时，这个真实的自己也带着一点欲望，带着一点邪念，或者你可以说那不是邪念，只是自然赋予人在生存竞争中的本能。但如果不将其定义，不将其规范，我们将活在一个人人自危的社会，随时别人就可以侵犯你的权益。

怀念原始社会？那时候的团结，只是因为物质远远不足。

所以文明这东西很伟大，它利用人的本性，还能反过来要求人去控制他的本性。人人在教育之后学会了部分的服从，从而使得人与人之间不会发生剧烈的冲突。

你也可以说这是洗脑。

但人性本如此，诚然，没有文明，我们无从得知善恶的定义，对我们来说一切表现都可说是自然赋予的，但总之，没有文明，我们每个人的生存都会成问题。

因此，文明就其创立的本意来说，是积极的。何况文明还教给我们认识世界的许多工具和方法，我们可以简称为认识世界的一面镜子。我们并不仅仅是通过自己的眼睛去看这个世界，更是通过文明的眼镜来看世界。

不同的文明，带给我们不同的镜子。部落时代觉得图腾是有力量的，后来人们崇拜神，崇拜英雄，现在人们相信科学。

但都没有绝对的真理，只是不同的镜子。好的文明提供的镜子，能够持续改善人的生活。即通过相信她，能够在生活中应验，并且找到解决问题的途径。过去的文明创始人，要么是勇者、英雄，要么就是一些智者，被称为“燧人”、“神农”之类，类似于古代掌握“黑科技”的人。

文明甚至给人发泄的机制。现代社会是娱乐至上。在过去，也有通过打猎、决斗来发泄的。这其实是因为文明使人过着一种“不自然”的生活，因此需要设立机制帮助人去调节。我不知道原始社会有没有心理疾病，但即使有的话，比例一定比文明社会低很多。

这些都是文明带来的好处。文明最大和最终的好处，就是使得大多数人都活了下来。活着。这也是余华小说揭示的真谛。刘慈欣在《三体》里也认为，文明的根本任务就是生存和繁衍。他甚至有句名言：失去人性，失去很多；失去兽性，失去一切。为了生存，甚至连道德的底线都可以不要。

但是，我们也要知道文明带来的负面效应。一个人扮演被洗脑的角色久了，也会想放放风，想回归自然一下，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觉得自然如此亲切的原因了。

当然，如今自然如此亲切，是因为我们已经改造了她，否则，她对一切生命都是一视同仁，纵然是智慧的人，也会被野兽吃掉。因此古人对自然只有敬畏。

文明有时候也会崩溃，主要原因是生存的底线受到了威胁，所有革命的火炬能够点燃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所谓崇高的理想，因为大多数人是不相信理想的，主要是因为实际的生存条件受到了压制。比如，法国大革命和美国独立战争，都与收税有关。由此，恰恰可以反证文明存在的必要性。也就是说所谓革命，只是用一种文明取代另一种文明，并不可能取消或者停止文明的进程。

战争也是如此。战争是文明的特殊现象。从来没有一种动物像人类这般有组织有策略地大规模作战。这其实也反映了文明的本质就是为了维护生存，大到民族，小到家族、个人。一战和二战都是由德意志民族首发，原因就在于它是新兴的，需要和老牌的资本主义竞争世界地位。其他的战争，包括游牧民族对农耕文明千百年来不止的战争，也是因为生存问题。战争集中反映了文明的缺陷，即：文明需要个体让渡部分权利，以实现国家强制力，而一旦个体被国家强制力所作用，就会成为其下渺小的棋子，而不受约束的国家强制力会持续膨胀，尤其在某些富有煽动性的领袖手中（其善于利用民族情绪，并进行更加强力的“洗脑”运动，使许多热血青年，为了所谓理想献出生命），成为一种非常可怕的怪兽。霍布斯称之为“利维坦”，确实如此。

没有所谓正义的战争。本质都是生存竞争。国家作为一个整体在世界上所考量的，主要就是本国的利益（当然不排除某些马大哈的领袖，但这种领袖做不长的）。以暴制暴，完全是无奈，跟动物的争夺领地，没什么两样。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成为恶龙。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将回以凝视。正是这个道理。

和平年代同样存在各种生存竞争，可以说是另一种类型的战争。由于各种强制力的存在，压迫无处不在，因此人性也同样不同程度地受着扭曲。

当然，除去这些，文明大部分的效益还是正面的。这也是为什么人类继续按着文明演化下去的原因。而文明一旦成为一种模式，其中强制性的事实，也是个体难以改变的。何况个体还会被“洗脑”，被“愚民”，变成这个机器上一个毫无轻重的齿轮，甚至会以此为荣。

于是，在文明中的一些圣人，就开始谴责、反思文明。我原来一直很奇怪，为什么那么多有思想的人，包括老子、释迦摩尼，本质上都是反文明的。如今我才明白，在众生芸芸之中，这正是一种觉醒了的姿态。但最终，大部分人还是需要文明的。因此，这些圣人虽然伟大，但最终也无法改变文明演化的走向。大多数的智者，质量不如这些圣人，但数量远远多于这些圣人，他们成为推动文明发展的所谓精英阶层。

这些圣人中有些人创立了宗教，通过心灵净化的方式，让人在不违背社会规矩的前提下，又能找回真实的自我，让人找到生命的意义，因此他们的理念得以长存。这也算文明中的一种逆流。可惜的是，虽然记载理念的文字得以长存，但是对于这些文字的解读，却常常根据时代的需要，而被包装成某一种新的“洗脑”产品。而有些所谓专家，就通过活在这些圣人的尸体上，贩卖这些产品而活着，确实是一种蛆虫。因为圣人最可宝贵的，正是圣人的思想。佛陀所言，以“法”为师。这些法都被他们消化后吐出一些迎合时代的糟粕，岂不是蛆虫吗？

在文明当中的人哪，不要做蛆虫，要做牛虻，像苏格拉底一样。我们希望的，是真正的“人”，这样的人，哪怕出现几个就够了，如同创世之初的亚当和夏娃。记住，在文明以外，你还是一个独立的人，一个可以独立苍茫，面对整个宇宙和自然的人。

写到这里，突然想起，在文明之中，哪怕是在所谓最先进的文明之中，也还是有一些人活在文明的底线之下，即活得连动物都不如。文明给人带来的好处多于坏处吗？说不清楚。也许对于整个自然和宇宙来说，也无所谓好，无所谓坏，只有站在某个角度，才能说好，才能说坏，而自然是无限的，不需要支点的。

总之，文明是必要的“伪”，而且会越来越“伪”下去，但这改造，也始终是不彻底的。突然在月光中，想起张爱玲的那句话：“这堵墙，不知为什么使我想起地老天荒那一类的话。……有一天，我们的文明整个的毁掉了，什么都完了——烧完了，炸完了，坍完了，也许还剩下这堵墙。流苏，如果我们那时候在这墙根底下遇见了……流苏，也许你会对我有一点真心，也许我会对你有一点真心。”不觉热泪。

PS：文明5中的美图，一次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