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口一日二叩山
大约8点10分进石钟山景区，12点半左右下船，中间坐船差不多一个小时，湖上步道差不多半个小时，游览石钟山的时间不超过一个半小时，游览鞋山的时间不超过40分钟，勉勉强强也只能算是半日游。二叩当然是指叩访石钟山和鞋山两座山，也可以理解为第二次叩访石钟山，上次游石钟山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了，当时就听说可以租船去鞋山，无奈囊中羞涩，没能成行，一直到昨天还在遗憾呢。
石钟山还是老样子，只是多了“中国千古奇音第一山”这个头衔；进园第一眼看到的还是那位潇洒从容的苏东坡雕像，时间没有给他脸上哪怕增加一条皱纹；拾级而上，石钟亭那两块空中而多窍的石头依然如故，只是又蒙了一些灰尘；怀苏亭那块石碑上的苏文忠公像也还是那么波澜不惊，旷达自如；船厅还是那么轩敞明亮，只不过两边壁上的历史图片和文字换了；穿过船厅，视野还那么开阔，只是湖水比上次浅多了；临湖塔还是那么精致，有如盆景，而悬崖上的草木更其萧瑟了；泛舟岩底下那条小路还是那么陡峭，然而我已经没有过去那么好的精力下到岩底了。
石钟山不高，海拔61.8米，相对高度也就40米左右，然而山不在高，有仙则名，郦道元、李渤、苏轼、彭玉麟就是石钟山的神仙，是他们让石钟山大放异彩，是他们让石钟山走出小县城。尤其是苏轼一篇《石钟山记》，论辩缜密，哲思畅达，理趣横生，辞采飞扬，堪称绝妙好文。
遥想东坡当年，刚刚挣脱黄州半流放生活的拘束，乘舟顺流而下，刚刚横看侧看庐山兴致盎然，又马不停蹄赶到石钟山，为了解开石钟山得名之谜，独自与长子苏迈暮夜乘舟至绝壁之下，大石侧立千尺高，森然搏人若鬼嚎。山上栖鹘闻声起，磔磔哀鸣在云霄。山谷鹳鹤亦惊醒，仿佛老人咳且笑。水上大声噌吰响，钟鼓不绝山欲摇。但见山下石穴罅，涵澹澎湃微波渺。舟回两山将入港，中流又有大石礁。空中多窍吞风水，窾坎镗鞳如钟敲。坡老于是笑着对迈儿说：“汝识之乎？噌吰者，周景王之无射也；窾坎镗鞳者，魏庄子之歌钟也。古之人不余欺也！”
苏东坡下山了，留下一篇美文和不随波逐流的思考；我们下山了，连一个脚印也留不下。且吟诗一首，聊作自慰。
昔上石钟山，疾步气不喘。
一气到船厅，临湖天地宽。
今上石钟山，徐行腿打颤。
东坡见我老，前倾伸手搀。
问我何所来？问我何所烦？
我说无所事，我说无所烦。
人生天地间，一日为三餐。
一朝眼一闭，黄土三尺三。
得失无所谓，成败更别谈。
过好每一天，无欲心愈宽。
人在船上，鞋山在掌上，前低后高，看过去的确像一只绣花鞋，惟妙惟肖，只是不见了三寸金莲。
鞋山的名字可多了，鞋山岛，天下无双第一鞋，蓬莱仙岛，大孤山，大姑山，等等。鞋山位于鄱阳湖口南侧九公里处，距鄱阳湖入长江口仅几公里，与长江中小孤山遥遥相对，这就是大孤山之名的来历。又因为小孤山和彭浪矶的附会传说，大孤山也就顺便拟人为大姑山了，又因为还没嫁出去，不像小姑和彭郎那么幸福，使千古风流人物为她辗转反侧，悠哉悠哉，寤寐思服。
鞋山的传说多矣，大姑未嫁让人遗憾也让人垂涎；仙女绣花鞋落入湖中让人想入非非让人脑洞大开；大禹治水在此勒石，石刻已经磨灭让人千百遍探寻；周瑜曾在此操练水军让人热血沸腾；徐敬业起兵反武则天兵败，削发为僧隐居于此，让人感慨唏嘘让人一唱三叹；陈友谅作战失利退守鞋山让人遥想当年激情燃烧的岁月。
恨不早生千年，泊船鞋山，系缆上岸，或许也会遇上两位仙女，我赠之以鞋，仙女还我以书剑赠我以大鲤鱼。书剑飘零是书生本色，鲤鱼传书更是书生梦寐以求。然仙女可求不可遇，就连米芾的墨宝“眠云”我都无缘得见。我们下船的地方距离鞋山还要走大约一刻钟，四面碧波是看不到了，三面绝壁、一峰耸峙、满山秋色倒是越来越近，越来越清。炮台是看到了，炮筒已然生锈，炮筒上系着的红布已然褪色。上台阶，过牌楼，穿小径，经一天门、磬石、天台洞、大姑庙，直奔大孤塔。塔高30米，六面七层，一层一口气上，一层绕一圈，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塔上看山脊，山脊如斧削；塔上看鄱阳湖，湖景如淡墨山水，湖风吹我帽，湖风拂我衣，畅快若神仙！
走近鞋山，方知五百米长八九十米高是什么概念；登上大孤塔，方知二百米宽是什么概念。怪不得有人说从另一面鞋山看更像是一艘舰艇，而我们的游轮远不及鞋山的十分之一长。
人还在塔上，游轮就响起了汽笛。匆匆看了一眼禹王峰，开天台、玄女岩、云眠亭、凌波仙子岩、女娲神女岩还没来得及拜访，只得原路下山，走过长长的水泥步道，船工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接着游轮带我们去看“江湖两色”，也不知是谁的诗， “鄱湖接近长江处，二水相交奇景生。澈液浑流互排斥，浊清界线见分明。”把我们所见到的江湖清浊图给清清楚楚地描绘出来了。更让我们着迷的是随着游轮犁起千堆雪浪，雪浪不时有鱼跃出，引来游客一阵阵喝彩，鱼非我，不知我之观鱼跃之乐也。
船将泊岸，又见石钟山，但见绝壁千丈，杂木丛生，亭塔高耸。刚才人在山上，不敢说看清了石钟山之真面目；现在人在船上，哪里还敢说看清了石钟山之真面目呢？
船出湖口港，鞋山掌上轻。
船泊水尽头，鞋山似舰艇。
我辈蟛蜞小，浪淘沙水清。
仙女无所事，带我上天庭。
不慎坠一鞋，落地一山青。
王母不高兴，嫌我未成精。
谪我鞋山坳，天高日月明。
醒来悟一梦，仙女不见影。
还是人间好，碧霄太寡情。
做好眼前事，万事拎得清。
（2022.11.13.22.41.初稿，11.15.14:01二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