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们的20年

2020-06-29  本文已影响0人  向东飞行六小时

01

我在海边长大。

小时候,我不喜欢午睡。姥爷总骑着摩托车,带着坐在后座的姥姥,和姥姥怀里的我。在海边公路上,转一圈又一圈,哄我入睡。

海水永远都是蓝汪汪的一片,望不到尽头。海岸的两边都是农田,里面种的庄稼,海滩上是被海水卷上来的海草和贝壳,海水退去留下软趴趴的淤泥,和一道道水纹。堆积在海滩上的贝壳,也没有人去捡,风吹日晒,裹着泥沙,碎成一片片的,踩上去总是咯吱咯吱的响。

后来上学了,班上的同学总羡慕我,因为我去过沙滩,见过大海。那时的我,觉得这没有什么特别的。比起海我更在乎我的姥姥和姥爷。

02

我一直长到六岁才和他们分开。小时候幼稚到,要在橡皮上写着“我爱姥姥,我爱姥爷”。被同学们看到了,他们都嗤嗤的笑。就好像直接表达对家人的爱意和在乎,是件羞耻的事,不够含蓄的事,不能被别人知道的事一样。

对他们太过想念,以至于我不能和他们打电话,因为说两句就会哭起来。那个时候长途电话还很贵,总要在小卖部用座机打电话,印象里我总站在放电话的柜台边,看着我妈和他们说话,自己默默的抹眼泪。

暑假和寒假是可以回去看他们的时候,我总要拖在开学前的前一天,才做长途大巴。夏天的傍晚姥姥姥爷会一起去海边散步。我也会和他们一起去海边,怕被蚊子咬总要全身抹上花露水或者风油精,风一吹就能闻到自己身上那股刺鼻的味道。

天一暗,大坝上的路灯就一个接一个亮起,一直亮到对岸。路灯的灯光下,总是聚着一团蚊虫,只是看着它们乱糟糟的飞着,仿佛就能听到它们嗡嗡飞的声音。走到第二十个路灯处时,我们就原路返回,那么多的路灯,我知道怎么走也走不到尽头,但我回去的路上我总会想最后一个路灯处会是什么呢?我想有一天,我会走到那个尽头的。

姥姥的腿渐渐不好了,走路不能走太远的路,我们渐渐走不到第二十个路灯处便要回去了。

03

上了高中后,假期变得很短,即便是回去了,也是带着一书包的试卷和假期习题,窝在餐桌上别别扭扭的写作业。

特别是冬天,屋子里生着炉子,风一吹便有烟冒出来,熏得人头疼,不得不开着窗户或者门来通风,隔壁屋子还时不时传来电视里的欢声笑语。于是我就这样一边闻着烟味,一边被风吹得哆哆嗦嗦地,写着卷子,度过我高中时期最后一个寒假。

上了大学,我谈了恋爱,恨不得假期的每一天都和男朋友待在一起,我有了很多的自由,很多的时间,我从一个十八线的小城市出发,见识了外边更大的时间,我似乎有很多事要做,有更多的计划,开心起来都忘记了海边的小房子还等着我回去。

今年我本打算回来过完年后,再回自己家去。但是疫情影响了交通,没有来回的客车,我没有来得及回家,就在这住了下来。姥姥的头发就和我印象里的一样,总是黑的。直到我发现电视机后边摞起来的染发膏,我才突然意识到了我们的年龄都增加了的这个事实。今年在家,姥爷时常会说,“再过几年我就80了”,我知道看上去健康又乐观的姥爷在担心什么,我只能说还早呢,仿佛在安慰他也在安慰我自己。

04

20年过去了,我的姥姥和姥爷已经不再和当年一样了。

那辆摩托车早就卖掉了,因为姥爷过了骑摩托车的年龄,车的牌照不能再用了,取而代之的是个代步的三轮车。因为所有公共交通暂停运行,姥爷就骑着三轮车载着我出门买东西。出门前他们总怕我在路上吹风,给我穿上羽绒服,垫上棉被,披上棉袄,戴上帽子。我坐在三轮车的车斗里,看着海和村庄渐渐离我远去,好像就和当年坐在摩托车后座上一样,我还是姥姥、姥爷最疼爱的孩子,肆无忌惮的享受着他们的照顾,关心和爱。

我突然想到从微博上看到的一句话:

“我们总说疫情结束后,想要见到自己想见的人。但是在疫情期间,是谁在关心你,是谁陪在你身边,是谁一直在照顾你,如果有,那么疫情后见与不见还有那么重要么?”

老人的世界是孤独的,孤独到只剩下自己和心心念念的孩子。我感谢这段时光,给了我一次机会让和我生命里很重要的人在一起,让我们都不在那么孤独。

首发公众号:向东飞行六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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