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虹桥到浦东——上海地铁

（文/一合金）外地人认识上海，多半从地铁二号线开始。这条线横贯上海东西，一共有27站，从虹桥一直延伸到浦东，穿过静安寺、南京路、人民广场、世纪大道、陆家嘴，把上海最繁华的地段串在一起，正如冰糖葫芦中的那条竹签。不论你坐飞机、高铁还是动车来上海，你若不想破费或排长队打的，多少免不了要进地铁二号线。你要是在上海生活，更是绕不开这条线。

我住在二号线边上。作为无房无车的漂泊族，租房总是首先考虑离地铁站的距离。如果走路到地铁站超过20分钟，我就觉得吃不消了。我羡慕健康有活力的人，他们每天晨跑，下班后还有精力到健身房继续锻炼，而我只想早点躺上床舒展一下酸痛的脊背。

我不喜欢早起，喜欢赖床赖到最后一分钟，所以上班时间总是赶上地铁高峰期——也许大多数人都与我一样，都喜欢赖到没法再赖再起床。若没有加班，下班时间也赶上地铁高峰。很多时候，坐地铁的体验能直接影响我上下班的心情。

我希望地铁安静而优雅，像咖啡馆一样，为这座城市的人卸去些许疲惫，带来几分放松。我不喜欢各种扰乱心境的东西，尤其讨厌地铁里的广告。

可地铁广告无孔不入。很多时候去陌生站台的坐车，我经常在地铁口旁绕了好几圈还不确定那到底是地铁入口还是商场入口，因为地铁入口的标识经常被巨大的卖场广告牌遮住，搞得我晕头转向。走廊、大厅、刷卡口、站台上也常年有广告，有时连车厢的地面和座位后背都贴上了广告。即使列车进入黑暗的隧道，两旁也有闪烁的荧光屏极力想抓走你的注意力。

站在嘈杂而晃荡的车厢里，我几乎没法静下心来看书。所以我经常四处张望，希望能给眼睛找一个温和的安身之处。屏蔽掉视线内出现广告的地方后，我就只能看人了。我看到有刷朋友圈的，看韩剧的，听音乐的，读kindle的，但很少有笑的。即便是那些有座位的，脸上也是一副疲惫不堪的神情，似乎长年的劳累改变了他们的容颜，扭曲为一张张疲乏的面具。透过这些面孔，你会觉得他们的心也一定也疲惫不堪。在这座城市，你很少见到不累的人。

最近每天看到的是双十二大促销的广告，每张巨幅的广告上，都是一张表情夸张到让人反胃的脸，而这种图片的闯入感是如此之强，你几乎无法视而不见。我始终也没注意到那是京东的广告还是淘宝的广告，总之那对我是一种视觉骚扰，我情愿看电视机里爬出来的贞子。不管这些怪脸广告多有创意，能给消费者带来多大福利，我也觉得这样的广告对每一个路过的行人都是一种冒犯，就算马云买单我也不想占他便宜。

好在不管公关人广告人多么努力，我多少还能手动忽视一些图像类广告。可最近电梯口出现了有声有色的荧屏广告，地铁站台还有喇叭放出来的声音广告。你可以闭上眼睛，却难以闭上耳朵。如果可能，我愿意上海地铁涨价一块钱，以换取没有广告的服务。

跟朋友抱怨上海地铁，他冷冷地说：你知足吧，看看北京的地铁，再看看上海的，就不抱怨了。我承认他说的对。北京地铁高峰期的时候，别说挤进地铁屏蔽门不容易，就是挤进地铁站也难。我在北京地铁外排队等安检，有时会有上百人的长队，得排15分钟才能进站，那种胸闷啊，让人恨不得砸烂安检机。

当然，我相信上海是不屑跟北京比的，那就不妨看看其他地方地铁。上海的地铁很新，所以不好跟伦敦和巴黎的老地铁比，毕竟人家的地铁都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那就跟新一点的比吧。

在我印象中，港铁是高效便捷的，便捷到可以直接搭地铁去深圳。香港比上海小得多，所以不太可能遇到人民广场、徐家汇、宜山路这样规模浩大的换乘站。车厢很宽，即便没坐儿也可以找个舒服的角落站着，不必担心有人在地铁上吃炸鸡翅或啃煎饼果子，而且不必担心有人播着巨响无比的小苹果来行乞。住在九龙的人上班路上还颇有眼福，能看看维多利亚湾的美景。

台铁是贴心的。不仅出入口明显，地铁指向牌的设计也合理，它总在我恰巧需要时恰巧出现，而且每条线路都有中文、闽南语、英文、日文四语报站，我几乎没法做过头。而且每个出站口都有全套的旅行宣传册，上面不仅有地铁线路图，详细标明每条线的首末班车时间，还附有地铁站附近方圆2公里的详细地图。即便你出发前全无准备，到站后也能马上找到附近好吃好玩的地方。

汉城的地铁是整洁的，有如化淡妆的韩国女人，安静而淡雅。地铁里几乎没有广告，车厢也有隔音设计，噪音比上海地铁小得多，提示屏蔽门关闭也是温柔的人声，而不是嘀嘀嘀刺耳的警铃。美中不足的是，只有主要景点用韩、英、中、日四语报站，且声音很小，稍不留神就会坐错站。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们声音轻，谁让我的耳朵久经上海地铁高强度噪音的浸染，弄得都听不清正常音量的声音啦。

见识过不同城市的地铁后，我对上海地铁还是有所期待的。我希望有一天，上海地铁能取消安检，至少先让一部分人取消起来，比如那些刚从机场和火车站出来的乘客和那些出站换乘的乘客。我希望上海地铁里的广告不要再开发仅剩的公共空间了，广告牌也尽量少出现大红大黑大黄的字体和大哭大笑大叫的画面。我希望上海地铁跟商场不要联结得太紧密，我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进了人民广场就出不来了。至于地铁里五花八门的行乞，我倒无所谓，不过我希望上海地铁可以像伦敦和维也纳的地铁那样，引进一部分持岗上证的卖艺人，这样人们在换乘时，听到尚佳的二胡演奏或吉他弹唱，也能消除一点旅途的劳累。至于那些没什么才艺的乞丐，可以像广电总局一样给划定一下行乞者播放音乐的取材范围和音量标准，小苹果得纳入限制级。

上海地铁虽有种种落后，好歹是崭新的。它吵闹，屌丝，土气，装逼，而又活力十足，时刻提醒你生活在前进，你不努力就会被抛在后面。

不管怎么说，我对上海地铁还是心怀感激的。我知道，不论我在城市的哪个角落，只要赶在10点前进站，上海地铁总能把我安然送回家，而且我在路上还可以打个盹，多年来我还尚未遭遇小偷。

上海地铁站里多半有厕所，虽然并不干净，但总能在关键时候救急（将来最好有免费厕纸，作为不那么细致的男人，我经常进了厕所才尴尬地发现没带手纸）。地铁每个出口几乎都有服务台，里面坐着身着粉色衬衫的服务员，他们总能帮我指出离目的地最近的出口，给我充值时服务态度也很好。站台上还站着粉红小哥，有他们在，我相信上海地铁不会夹死人。

上海地铁还有盲人道，也有无障碍电梯。虽然我在上海地铁还没见到过坐轮椅的人，也没见过单独出行的盲人，但无障碍电梯倒免去了我不少拎行李的麻烦；盲道我虽然用不上，但既然它在那里，我相信早晚会有盲人用上的。

上海地铁线路不少，可这么多线路中，我最有感情的还是二号线，它不仅接我回家，还为我送行——送我去浦东，送我去虹桥。​

下篇文章，我可能会聊聊上海机场。

文/一合金
2014.12.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