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船票 | 生活为何总是无趣

一个不得不去面对的事实是，生活大都是无趣的。

是时候武装起你的玻璃心了。

大多数人都希望自己的生命体验是独特而精彩的。我们都期待着生活在平实却美好的基调上多些闪耀的时刻，在笔直平坦的道路上有条不紊地踱步，突然出现的都是令人愉悦的惊喜。然而，听了太多诸如“每个人的人生都独一无二”、“生活是如此的愉悦迷人”“Be yourself”之类的话，我却更加怀疑：我们所经历的一切有多少是命定又有多少是随机？我和这世界上存在的其他个体究竟有何差别？我又该如何过好只属于我自己的人生？

曾听过这样一句话：你的生活由他人的每一分钟组成。初听骇然，细想之后就深以为然了。说好的只属于我自己的独一无二的生命时间，其中大多数被花费在处理我和这个世界的关系上。更进一步而言，每个人都将一生大部分的时间花费在与身边的人发生关系上。在此，我们讨论的仅是处于社会关系中的人的生活；至于纯粹地生活在自然中的人，在我的认知范围内并不存在。是的，老子、陶渊明、梭罗都不能算在其中，他们依然在向他人表白着自己的心声；而彻底脱离社会关系的人即便真实存在着，那也意味着我们没有机会去感受他们的生活了。

在此我所谈到的关系的发生并非社交或两性范畴内的主动交往和追求，而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客观联系。正是因为这样的强制性联系，维持生活的美妙感和独特性如此之难。如果我确是与众不同，那么在日常交往中，我与他人之间便免不了矛盾的存在；而为了确信自己的独一无二，我将必须据己心以力争。而接下来的情况大致可分以下两种：其一，别忘了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我们将在不断的争论中继续制造矛盾；其二，我们说服他人或被他人说服，矛盾的不断调和则意味着我们在不断趋同。无论是哪一种情形，都证明了我的生命是由他人的生命交织而成的，而我的每一分钟又去组成了他人的每一分钟。叔本华说，要么庸俗要么孤独。事实上，绝对的庸俗不存在，绝对的孤独也不存在，我们在保持自我与融入他者的可能性里不断挣扎着。生活于人群之中，持续的庸俗固然无趣，而短暂的孤独亦是无趣的。

以上，却还是社会生活的一个相对理想的状态。事实上，大多数生命时间里，我们被裹挟在平淡无奇的琐碎细节里，和身边人一起，循着一成不变的路线，踏着周而复始的节拍。相对于和一个陌生人接触、沟通、相处或主动抛开成见去了解一种新的理念，我们渐渐习惯于熟悉环境中的生活习惯和观念共识。我们真正每天会思考的，并不是如何在人群中保持一定自我的方向感，而其实是每天早中晚餐分别吃些什么。

怎样才能抽离这琐碎无趣的日常？我知道你会想到旅行。诚然，旅行所能提供陌生化的空间距离和审美距离，是每个人都需要并期待的。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太多人期待着在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中“遇见未知的自己”，最好还能再偶遇个人投入一场“奋不顾身的爱情”。这样的对于旅行的期待，显然是过于幻想化了。你可以因为网络上那些精心编修后的游记和照片而产生出走的冲动，但千万不要想象你的旅途将由每一个这样的片段组成。

你若想象着自己去到罗马许愿池旁丢下一枚硬币，那你可能不能忽视身旁熙熙攘攘的游客；

你在为Big Ben附近的陌生人主动走过来和你拍照而欣喜，却也要有他可能在会在合影后伸出手来向你收费的心理准备；

你终于出发想到苏格兰的海边看一场最美的日落，那你最好提前看好天气预报规划好行程，这样才不会因跋山涉水终于抵达却只看到满眼大雾而黯然神伤。

有趣的是，无论你的旅行体验怎样五味杂陈，它却会被筛选性地过滤成一个个无比精致美妙的瞬间。要感谢每段旅途在时间上的短暂和不可逆，那些消极的感受和很快便会被遗忘而只剩下幸福的追忆(同样不太可靠的念想大概还包括对久远童年的怀念和对消逝感情的感怀)。

还好，这些零零碎碎并不足以遮蔽那些旅行体验过后的细微美好的感受，实际上它们也并没能阻止人们对旅途中未知精彩的渴望追求。那么，至于人生的旅途，更不必害怕去直面这些枯燥和无味，不要让它们吓倒还未真正出发的你，也不要让它们将你对某些事物的热忱逐渐消耗殆尽。

— 生活扳着脸地对你说：“我大多数时候都很无趣。”

— 你笑一笑然后挑衅道：“知道啊，那又怎样呢？”

文/ W星人

图/The Persistence of Memory, 1931 Salvador Dali

世界这么大，我们在同一个坐标相遇了。

很高兴认识你们，为探索生命更多可能性而拾起时光船票一起出发的友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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