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小僧法号鸠摩智(十)
第十二章 人生就像一只鸭
傍晚。
燕子坞。
只身一人。
风微凉。
昏黄的落日余晖星星点点地散落湖面,伴随着微风拂过,波光粼粼。
几只野鸭昂着胸脯,气定神闲地在湖面上巡游。
慕容博死后,也没人会在这燕子坞里炸鱼捉虾,也难怪那几只鸭子养得膘肥体壮。
我像只疲惫的老马,倚着荒草丛生的老坟,手边只剩半壶浊酒,心中却被灌了满满一壶的绝望。
虽然曾背上血债,可实属意外,我佛慈悲,想必也不会怪罪。
但这次破了酒戒,却是一意孤行,也不再奢望得到佛主的宽恕。
酒是个好东西,不论是柴门小户谋求生计的焦躁不安,还是达官显贵满腹的处心积虑,只要一壶马尿穿肠,万般愁绪尽化入酒中,最终不过是一滩排除体外的废液。
但这酒确实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两口下肚,墓碑上慕容老铁的名字便像下了邪术的咒符似的,只瞟了一眼便有些恍惚。
人生就像只鸭子,旁人只见游荡在湖面上一脸的闲情惬意,却不知潜在水下的脚掌一直在奋力划动着,险些拼了老命。
现在的我,却连只鸭子都不如。
离我而去的小白,死于非命的师父,自掘坟墓的慕容博,这三位像是故意和我斗气,如同三道峭壁,不打个招呼就兀自从天而降,直挺挺地矗立在我的人生中,我还没来及适应,便又默不作声接二连三地离我而去,只剩我只身一人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何去何从。
师父临死前只留下“黑衣人”三个字,那哀怨的双瞳,还有那直勾勾指着我的食指,像厉鬼缠身一般,在梦境里反复回放,让我终夜难眠。
师父所指究竟何意,我不得而知,但仅从师父死前那一幕的言行举止,我能想到唯一合理的解释——行凶之人是为我而来。
可我涉世未深,经历尚浅,与我有所交集且结下仇怨的屈指可数——
1、黑教教主已死于我手,况且以黑教的三流功力,恐怕就连大理寺门都难近身半步;
2、天山童姥与我有约在先,理应不会做出这种破坏革命友谊的傻事,况且以她的性格和实力,要是想取人性命,根本无须以黑衣乔装;
3、三十六洞和七十二岛的那群小畜生,也不知那天有没有活着离开灵鹫宫,就算童姥侥幸绕了他们一命,恐怕现在还在为了积攒贡品在天山周围干些杀人越货的勾当。
如此算来,只剩下唯一一个可能——慕容博。
我虽然一直在拒绝去判断慕容博对于我到底是怎样一种感情,但不可否认,当师父说出“黑衣人”三个字的时候,“慕容博”这三个字确实是瞬间闪过我脑中。
因爱生恨,因恨相杀并不是没有可能,童姥便是个绝佳的例子。
但若是说慕容博因为当日我像小白抛弃了我一样抛弃了他,而埋下恨意,继而取我师父性命以泄愤,这样的假设,我不相信。
不信不是因为这样的假设违背逻辑,而是因为不愿。
毕竟慕容博是我人生中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老铁,虽然他对我的情感认知可能有些偏差,但不妨碍我对他的敬重。
况且同性之间的某些情感需求,是异性无法给以的。
如今,慕容博却躺进了自己亲手挖好的坟墓,这样的行为艺术恐怕我这一辈子也无法理解。
都说我佛慈悲,渡人渡己,奈何我一心向佛,佛为何偏偏不肯渡我?
我记得师父生前曾说过,天雨大不润无根之草,佛法宽不渡无缘之人。
难道我便是那无缘之人?
可他老人家又为何煞费苦心安排小白与我相遇?
若不是小白,我又怎会遁入佛门?
不入佛门,又哪来的这些恩恩怨怨是是非非?
况且,最后的最后,小白却依然没在我身边。
慧根短浅,任凭揪心断肠,我想纵使参一生也参不透这道难题。
迷迷糊糊间,已入夜。
我举杯望月,心念既然佛不渡我,只能自渡,便将仅剩的半壶浊酒一饮而尽,朝天怒吼:“从今夜起,我鸠摩智便不再是佛门中人!清规戒律从此与我无关,我鸠摩智要骑最倔的马,喝酒烈的酒,玩最利的刀,杀最狠的人,X最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