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手血,换一方晴天
那年,小虎和婷婷结婚不久。
两人商量半天,最后在婷婷工作的附近租了一间房,房子很小很差还很贵,可是没办法,婷婷的工作需要经常加班和上夜班。
房子在一个小院子的拐角,好巧不巧旁边就是院子的排水口,当年的自建房都是那个样子外露着,所有的生活污水都汇集在那一处。
冬天还好,一旦到了夏天,简直要命。各种难闻的气味就不用说了,蚊子昆虫更是嚣张,白天黑夜无孔不入。小虎早早就准备了足够的纱窗门,可是总有漏网之鱼的蚊虫伺机而动,时不时地闯进屋内。
犹记得,一到晚上睡觉,小虎就和婷婷躲在蚊帐里。不知道是当年的蚊子太过迷你,还是蚊帐某个地方有窟窿。反正不管睡前的检查工作做得多好,总是不时地听到蚊子"嗡嗡嗡"的叫声。
没办法,为了后半夜能睡得安稳,所以他俩就爬起来,不开灯,抹黑打蚊子。想来也搞笑,黑暗中的两个人就像电影里的特工,也像武侠小说里的高手,听音辨向,只是单单循着蚊子的声音就果断出手。
当然,也有失手的时候,有时打空了,有时打到对方了,这时也顾不上蚊子了,俩人哈哈哈笑做一团。
那真是一段异常艰苦又纯粹快乐的时光!
有时候婷婷后半夜突然醒来,悄悄打开床头灯,然后轻轻地追寻那些"残孽余党",为了不吵醒小虎,她总是蹑手蹑脚,抓一个算一个,最后如果实在太困了,抓不完了,就索性把小虎身上盖的严严实实,自己的胳膊小腿都裸露在外面,"以供食用"。婷婷做这些,小虎全然不知,因为他睡得死死的。
婷婷每次跟我们讲起,都说"小虎太累了,他比我辛苦得多。"
我们反问她,"那你呢?你不辛苦吗?你也是每天上班呀。"
她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时间如流水,哗啦啦向前淌。
就这样过了几年,我们的联系渐渐少了,因为小虎和婷婷搬进了市中心的高档小区。
他俩先是利用一些闲钱做点小生意,卖卖生活用品和学生用具。等积累了部分本金,他俩盘下了一个超市,从小小的摊位,到小区的生活门市部,再到大的购物店,最后开成了综合性的购物中心。
那些年,他俩很忙,以至于数次聚会邀约,他俩都没有出现。不过作为朋友,偶尔知道他们过得越来越好,我也替他们高兴。
直到有一天,我回老家办事情,路上遇到婷婷的母亲,她拉着我恳请我有时间去看望婷婷,我才知道,出事了。
第一次进去那么复杂的小区,一道又一道的安检。当我敲开门,一个披头散发满脸憔悴的女人,出现在我面前。
听她慢慢诉说,我俩不时耳语…
家里,早就不用纱窗蚊帐了,老房子的东西一件都没有带走。小虎说,看到那些破烂儿,就会回想起那些难堪的日子,家里全部都换新的。
是的,家越来越大,东西越来越多,可是屋子越来越空,人越来越忙。
渐渐的,婷婷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说小虎在某个场合,身边坐着花枝招展的女人。刚开始,小虎还说两句,工作需要,让婷婷不要多想。次数多了,小虎再也没有任何解释。
多少个夜晚,婷婷独自坐在空荡荡的房间,暗暗垂泪。
她多想再回到以前,自己每次下夜班,小虎就在家做好饭等她回来。
可是现在,早就离开职场的她,早就失去了奋斗的动力。
那个大房子,犹如一个金碧辉煌的牢笼,诱惑却如无尽深渊。
那天晚上,小虎又说有应酬,不用等他回家。婷婷一言不发,挂了线。对面"喂喂喂"了一会儿,见无人回应,嘴里骂了一句脏话,也摔了电话。
那天晚上,婷婷早早给女儿洗漱、讲故事,最后哄睡着把她抱进了另一个房间。然后,她把自己卧室的所有门窗和通风口,统统打开,还放了一些吃剩的食物在飘窗台上。
小虎回来了,后半夜,门锤得咣咣响。婷婷开门之后,他双眼迷离着,嘴里嘟嘟囔囔嫌弃婷婷开门太慢了。
进屋之后,脏衣服都没脱,一头扎在床上,很快,鼾声四起。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噼里啪啦的声音,小虎起来找水喝,突然发现婷婷光着脚,趴在墙边,专心致志打蚊子。看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小虎有点恍惚,不知是醉了还是醒了…
他没有说话,就静静地靠在那里看着,眼前一幕幕都是以往的好多年前。
俩人吃一个菜都能津津有味,俩人喝一碗头腐脑都能呲溜半天,俩人换个新窗帘都能开心半月,俩人为了蹭暖气能买张票在地铁里转悠半天。当然,还有以前那个小小破破的出租屋,婷婷后半夜起来起来捉蚊子,想用力又不敢使劲,生怕吵醒了他。那些过往,原以为都不愿记得所以早忘了,其实,并没有,清清楚楚……
我不知道,他们最后到底是怎么和好的。我只知道,当我再次踏进那个玻璃房子,迎接我的是一个满脸春风的优雅女人。
回想起我第一次进来的那个午后,听完她的诉说,我在她耳边千叮咛万嘱咐,一字一句。到今天,一切刚刚好。
好好生活,好好变老,好好的假装或者已经忘掉,永远不要觉得为时已晚,那恰恰是最早的时候,女人,永远只做自己的主人,只要你还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