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默识编《周易集义》之火风鼎
鼎:元吉,亨。
彖曰:鼎,象也,以木巽火,亨饪也。圣人亨以享上帝,而大亨以养圣贤。巽而耳目聪明,柔进而上行,得中而应乎刚,是以元亨。
象曰:木上有火,鼎。君子以正位凝命。
巽下离上,鼎。巽为风为木,离为火,木在火下,烹饪之象,故卦名鼎。鼎烹熟物以养人,圣人烹物以祭祀上天,犹君子以仁义而教天下。六五柔顺而下有九二阳刚为应,故元吉,顺利。
鼎乃神器,至大至重,不可迁改,君子取其像而正其位固其命,即“正位凝命。”
《河洛真数》云:六十四卦,独鼎卦之彖曰鼎象也,盖卦之形,肖鼎之形也。以列足而载一腹,以一铉而贯夫耳,六画俱鼎之形,晓然矣。合二体言之,以巽之木,入离之火,而烹饪之用著矣,有鼎之用,备鼎之德,君子观此象,以之端正其所居之位,而凝重其所受之命,要如鼎形,端正安重,凝然不动之义也。
六十四卦,唯鼎卦曰“象也”是因为鼎卦六爻,卦形像鼎之形。从卦本身来说,巽木离火,也正是烹饪之象。故此卦有鼎之用,备鼎之德,君子观此,正其所居之位,而重其所受之命,正如鼎之端重不动。
郑汝谐曰:革以改命,鼎以定命,知革而不知鼎,则天下之乱滋矣。
革命之后,续之以鼎,是变后需定。郑汝谐以之解释卦序。
愚案:凝,成也。木入火中,是为亨饪之用也,以享于上帝,养于圣贤,柔进以应刚而变于新成,正位以明德而敬于天命,鼎之道也。
象辞说“正位凝命”,编者解释“凝”之义。变革之后,就需定下新的秩序,即正位,成命。
初六,鼎颠趾,利出否。得妾以其子,无咎。
象曰:鼎颠趾,未悖也。利出否,以从贵也。
初六柔居刚位,阴为虚,鼎应下实而中虚,今下虚,为鼎覆之象。故曰“鼎颠趾”,在鼎之初,为吐故纳新之时,故覆鼎利于倾出否恶。以妾为家主,亦是颠趾之义,然母以子贵,故妾有子则无咎。
程颐曰:鼎覆而趾颠,悖道也,然非必为悖者,盖有倾出否恶之时也。去故而纳新,泄恶而受美,从贵之义也。应于四,上从于贵者也。
鼎覆趾颠,本是凶悖之象,但鼎覆也有倾出否恶之功,去故纳新,泄恶受美,上应于九四,是从于上之贵者,故也能无咎。
愚案:初六以虚居其实,颠趾之鼎,利之于否出,无咎于养家小也。
初六虽以虚居实,是鼎足颠覆之象,但也利于倾出不善之物,故无咎。
九二,鼎有实,我仇有疾,不我能即,吉。
象曰:鼎有实,慎所之也。我仇有疾,终无尤也。
九二阳刚居中,上应六五,阳为实,故“鼎有实”。与我相当之人疾恨于我,只要让他们不能近我,则可获吉。鼎中有实,宜谨慎保有之。
《河洛真数》云:九二之刚,上应六五为有实,其三四之阳必怀不平,为仇而疾我,我惟使其不能来即我,则吉,如此谨其所即,则终无咎也。
《河洛真数》认为,仇我者为九三九四,嫉九二能应六五而成仇。
邵雍曰:以刚居中,鼎有实之象也。我仇谓初,阴阳相求而非正,则相陷于恶而为仇矣。二能以刚中自守,则初虽正,不能以就之矣。得之者,财禄丰盈,虽有妇人妒忌之仇,非灾横咎之事,终鲜为吉,宜谨慎为好。
邵雍则认为,仇我者为初六。初六阴欲合九二之阳,但初六非九二正应,故求之不得反成仇。但九二阳刚居中,故初六虽仇而嫉之,却不能近九二成害。
愚案:仇,匹也。即,就也。《易》以阳爻为实,九二以实入其虚,我仇有疾,不与之相应,慎于鼎中之物,乃有无尤之吉也。
编者认为,仇为可匹敌之意,则初六阴柔显非九二阳刚之敌,故编者应是赞同《河洛真数》之解释。
九三,鼎耳革,其行塞,雉膏不食,方雨,亏悔,终吉。
象曰:鼎耳革,失其义也。
九三居鼎腹之中,本有雉膏美食,但九三以阳居刚而过中,而无应援,如鼎耳本有孔以穿杠棒以移鼎,现鼎耳被塞而不可移,故鼎内虽有美食却不得为人食。但九三阳刚得位而处风火交替之际,故虽初有悔,但终能得和雨之吉。
王弼曰:鼎之为义,虚中以待物者也。而三处下体之上,以阳居阳,守实无应,无所纳受,耳宜空以待铉,而反全其实塞,故曰鼎耳革,其行塞,虽有雉膏,而终不能食也。雨者,阴阳交和,不偏亢者也。虽阴体阳爻,而统属阴卦。若不全任刚亢,务在和通,方雨则悔亏,终则吉也。
王弼的解释很详细。鼎本中空以容食物,但九三以刚居阳,阳为实,鼎实故无纳受。鼎耳本有孔以承杠,现鼎耳已塞,故不可移。虽有美味的鸡肉,但鼎不可用,有美食却吃不到。巽为风,为长女,故九三以阳爻居阴卦,能得雨而吉。
《河洛真数》云:其耳与雉膏,皆指六五言也。上有九四塞其贤路,使九三道不得行,禄不得食,然五位明主也,四岂能终塞之乎。方来和为雨矣,先虽悔而终见吉。
《河洛真数》则认为,鼎耳和雉膏皆指六五爻,九三欲上进以应六五,但被九四所阻,故“其行塞,”望六五而不得近,即“雉膏不食”。但六五是贤明之主,故九三终能否极泰来,先悔而终吉。
易祓曰:三鼎腹,有实者也。耳谓六五。正所以运其腹中所容者,唯上无应,塞而不行。实在其中,美如雉膏,谁得而享之,然君子处心,要使美实备于我,而不计行之通塞。及其终也,阴阳相济,有至和将雨之兆,此所以亏其始之悔,而终必获吉也。
易祓亦认为,鼎耳指六五,六五如耳目闭塞之君。九三有阳刚之才,六五却不识其才,如美食却无人享用,千里马而不得伯乐。但是金子终会发光,故九三虽初遇坎坷,而终必获吉。这里,易祓认为,雉膏指九三,此处与《河洛真数》的解释不同。
来知德曰:九三以阳刚居鼎腹之中,本有美实之德,但应与木火之极,烹饪太过,故有耳革行塞,雉膏不食之象。然阳刚得正,故又有方雨亏悔之象。占者如是,始虽若不利,终则吉也。
巽为木,离为火。来知德亦认为,雉膏指九三。九三本有才德,但居木火相交之际,又阳刚过中,如美食虽好,但烹饪太过,人亦不食,喻人虽有才却不得用。但九三以阳居刚而得位,其才终不可掩,故虽初不利而终得吉。
愚案:革于鼎耳,虽塞其行,能有实不虚之孚信,阴阳相交之通和,去其悔而得其吉也。
鼎耳虽塞,暂不能行,但九三实有其才,故能初悔而终吉。
九四,鼎折足,覆公餗,其形渥,凶。
象曰:覆公餗,信如何也。
餗,美味佳肴。四近君爻,为大臣之位,九四以阳居阴,其才弱,下应初六之小人,上承君主之重托,但才不足,智不胜,才德不堪重任而居尊位,故有鼎折足之凶。以鼎折足则倾覆其中之美食为象,喻为人臣者不胜其任而败国家之事,必凶。
《九家易》曰:鼎者,三足一体,犹三公承天子也。三公谓调阴阳,鼎谓调五味。足折餗覆,犹三公不胜其任,倾败天子之美,故曰覆餗也。渥者,厚大,言罪重也。既覆公餗,信大罪。刑罚当加,无可如何也。
九四近君,为三公之位。三公不胜其任,则有覆餗之危。《九家易》认为,渥是厚大的意思,指覆鼎之罪甚重。鼎,国之重器,代指政权,如楚子问鼎。
胡瑗曰:夫鼎之实必有齐量,不可以盈溢。若遇其盈溢,则有覆餗之凶。君子之人,虽有才能,亦有分量。若职事过其才分,则有堕官之谤矣。
人之才能有大小,无其才而任其事,则有凶矣。
《河洛真数》云:九四以阳处阴,德已薄矣。以近君之大臣,下应初六阴柔之小人,已力劳矣。与小人而同事,必与小人而同祸也,此其所以折足覆餗,而沾濡其身矣。信任小人,其祸将何如哉。
《河洛真数》则认为,渥是沾濡的意思。鼎折足覆餗,食物沾濡到身上,即覆鼎之祸,及于己身之意。
愚案:渥,沾也,《考工记》云“欲其柔滑而腛脂之”。鼎之折足,是覆公餗之力小故也,渥沾于鼎,以其德薄而凶至也。子曰“德薄而位尊,知小而谋大,力小而任重,鲜不及也。”
知,通智。编者亦认为,渥,当作“沾”解。孔子说,无德而居高位,无智却图大事,无才妄谋大任,很少有祸不及身的。
六五,鼎黄耳,金铉,利贞。
象曰:鼎黄耳,中以为实也。
黄,色之中者(五色,赤、白、黄、青、黑)。六五以柔居中,阴为虚,象鼎耳中空,故称黄耳。铉,举鼎之物,状如钩,以钩鼎耳。六五下应九二,金铉指九二,九二以阳居中,为刚直中正之臣,六五为谦柔平和之君,君臣相得,如铉鼎之相应,常保此道则利。
愚案:黄耳之鼎,以金铉饰之,以虚就实,柔守其中,鼎举而日日新也。
虚,指六五,实,指九二。六五黄耳之鼎,得九二金铉之应,能上下相和而利贞。
上九,鼎玉铉,大吉,无不利。
象曰:玉铉在上,刚柔节也。
上九以阳居阴,体刚履柔,居鼎之终,为退位之臣。玉者,内刚而外润,如君子内刚外柔,故上九以玉铉为象,“刚柔节也”。君子温润如玉,有此美德,自无不利而大吉。
熊良辅曰:井鼎皆以上爻为吉,盖水以汲而出井之为用,食有烹而出鼎之用也。上以刚居柔,故曰刚柔节,而比德于玉也。
井之上六,井道已成,如水已出井可用,鼎之上九,鼎道已成,如食已出鼎可吃,故这两卦皆以上爻为吉。鼎之上九以刚居柔,故称“刚柔节”,正如玉之质刚而外润。
胡煦曰:鼎之为器,承鼎在足,实鼎在耳,举鼎在铉,鼎至于用铉,则厥功成矣。功成可以养人,故大吉无不利。子瞻曰“在炎不灼者,玉也”。
鼎用铉,是食物已熟,当出锅之时,即鼎道已成,故有大吉无不利。
愚案:玉铉之鼎,刚柔相济,变革以时而亨通,大吉而无不利也。《尚书》云“百姓昭明,协和万邦,黎民于变时雍”,是为其义也。
鼎道成而可养人,如君子德成可教化万民,百姓也就能明智辨析,万邦就能协和,天下就能和睦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