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远去的小村(一)
题记
田野,静寂沉郁。冬小麦一如既往倔强的绿。沿路而建的楼房绵延至视线尽头。昔日攒聚的村庄如今皆成规整的农田。陌上苍翠,心中怅然。那个炊烟袅袅,鸡犬相闻的小村,只记忆里寻了……
小村印象
小村两排房屋,整齐划一。清一色土坯墙,茅草顶。土黄的后墙上一行大大的标语——“社会主义好”。一条小道贯穿村中,房前屋后种植着黄淮平原常见的树种。小村被一条壕沟环抱,只留东西两个路口,据说壕沟为防御之用。沟畔杂树丛生,最大的一棵柳树需双人合抱。
一阵春风,唤醒蛰伏一冬的小村。灵芽萌发,新绿点点,一场春雨,桃花红,李花白。孩子们甩掉厚重的棉衣,放风筝,挖野菜或折柳拧笛。堂前燕子也呢喃着或寻旧巢或筑新居。待到村口那棵老榆树结满榆钱,孩子们争相爬将上去“薄言袺之。薄言襭之”。肥嘟嘟的榆钱拌上面粉,蒸熟,空气里弥漫着清香。吃上一口,仿佛就拥有了整个春天。
南风起,布谷声声。远远望去小村被浓绿包裹,如一座绿岛浮在翻涌的金色麦浪中。仲夏,小村的色彩又丰富起来:一树树榴花照眼的红;槐花白裙飘飘,在风中摇曳生姿;粉紫色的桐花翩翩欲飞。
天气渐热,沟畔大柳树下热闹起来,下地干活的叔叔大爷,边做针线边唠嗑的婶子大娘,捉鱼抓虾掏鸟窝的孩子们都来歇歇脚,乘乘凉。村东一湾塘,是孩子们的乐园。一早,塘边菜园里踅摸个黄瓜,西红柿吃过,拿上长长的竹竿去捕知了。昂着头,一树树巡视,收获多少是不甚在意的,只待日头高了,噗通噗通跳进大塘,扎个猛子,跟小伙伴比谁最先游到对岸,或几个人在水中嬉戏打闹,或仰卧在水面,看着蓝天白云……
秋阳下,田里豆荚噼啪作响。树叶儿也微微泛起黄意。小村依旧有条不紊。家家门前挂起串串火红的辣椒,紫皮的大蒜。再过一阵金黄的玉米也会来凑热闹。枝头柿子尚有几分生涩,枣子在高高的枝头尽享日光浴。农人们开始准备秋收。中秋节正是秋忙季,人们不懂什么仪式感,但却遵循世世代代传下的习俗。鸡,照例会端上餐桌,赏月的焦馍、月饼也不能少。
秋收毕,明月夜,一群孩子趁月色在村前开阔的“打谷场”里玩各种游戏:老鹰捉小鸡、打仗,跳大绳……直玩到大人声声呼唤,才结伴而归。
冬日,时光显得极缓慢,小村也变得慵懒。树木脱去华服,露出或遒劲或纤弱的枝桠。沟畔芦花银白如雪。大柳树默然垂下一头枯枝。就连大黄狗都静静趴在暖和背风的墙根底下,偶有人走过,也只稍稍抬眼瞄一下。农人们把秋庄稼颗粒归仓后,一年的农事也宣告结束。冬小麦此刻还是“草色遥看近却无”的光景。热闹了几季的大地、田野,小村都安静了下来。
打谷场东边有几间房屋,是之前生产队养牛之用,我们称其为“社屋”。八十年代初,土地承包到户,社屋空了下来,屋前一辆“大车”静静停着,也失去了往日风光。不过,这里却成为了孩子们的游戏乐园。
冬日暖阳里,场上晾晒的一绳绳粉条,诱惑味蕾,忍不住想起年节里才吃的上的猪肉炖粉条,猛地吞咽口水。那时觉得,时光一如社屋前的大车,一动不动的寂然无声。
小村,名副其实。三十多户人家,二百来口人,两排房屋,一湾水。地图上寻不着,志书中找不见。可它却盛满了我童年的记忆。
这小小的村落,何时诞生,不得而知。人们在这里春种,夏耘、秋收,冬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四时轮转,年复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