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缺失

      客厅角落里有一个普通中等型号的鱼缸，各类瓶瓶罐罐未开封的醋、酱油、耗油…都摆满在里面，收进日光的时候仿佛还敷着细细的灰尘，没错，它原本应该是个鱼缸，里面有水有鱼游动的那种。长久以来，连鱼缸本身都不再让我想起，触动的点竟然是在紧贴着墙的那侧玻璃上的薄薄一层、裹着灰尘、微微褪色的深海造景纸。

往前翻几年，我看到这个鱼缸里有水有鱼游动，我看到那时的我只比地上的鱼缸高一头，胳膊刚好可以抵在鱼缸边，趴在上面时时刻刻观察它们，看它们长的红彤彤，看它们的眼睛长在两面，看它们能在水里灵活游动、摇头摆尾活蹦乱跳，看它们吐泡泡，看它们怎么睡觉，闻的是水味儿还是鱼味儿，数它们到底一共有几条… 我就趴在那儿，有时候自己的整个脑袋还微微往下探，我也不问我观察到的这些所产生的问题，后来我确定我和它们成为了朋友，那些问题也就慢慢找到了如今看来不明确不正面的答案。

端端正正背着越来越沉的书包上学的时候，我也从不忘照顾我的金鱼朋友，后来家里搬来了更大的鱼缸，里面的鱼也要比之前的大一两圈，又来了透明没有颜色的小鱼缸，里面的鱼比之前的都要小，我想到了平常吃的小鱼干…可是大鱼缸和小鱼缸里的鱼没有和我成为朋友，我只是有些懊恼，却并不为此努力，我只喜欢我出现在它们面前的时候，一起互相簇拥力争上游地冲着我来的方向把嘴巴探出水面、用手摸它也不会怕，而不是对我不理不睬。好呀，那么我也对你们不理不睬，撒手不管它们的吃住，直到父亲开始出差并常年在外，就真的没人管它们的吃住了，这期间我和妈妈只偶尔想起它们，如同人的一日三餐不规律，生活环境脏乱差，失去健康的生存条件，渐渐生命也失去活力……

而那时我的情感模糊，是太小不懂事吗，大概不是吧，那时候也不小了，往后岁月的点点流逝，年龄在增长，所受到的教育文化在增加，习得的技能在增多，不曾想过其实也会有许多东西在悄然消失，从我同金鱼这件事开始早该注意到了，这些缺失是最细微之处，家人、朋友甚至自己都难以发觉，然而其实只有周围不断被自己接触的事物才得以感知，事物，什么事物？它包括无生命也包括有生命，有一个共同的象征事实是——都是细小的同这些缺失的东西一样，细小的不起眼的。如果一点点这样来看，就不会有多么诧异，一切理所应当，是可接受状态，可是十几年来，从开头直接到结尾所感受的变化跨度却很大，就像一个坐满十年牢的人，那该多么可怕。

如同今时透过玻璃鱼缸看见的那张薄薄的，裹着灰尘，微微褪色的深海造景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