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怀念的1999

她到底疼不疼我呢？我己经全然记不清了。她长什么样子呢？努力回想，实在模糊了。她大概长着一张瘦削的长脸，有点苍白。三角形的眼镜，小小的。没有太多的神。印象里她总是用一条白毛巾裹在头上。穿一件蓝色的对襟褂子，用两条长布条把两条裤腿缠的严严实实的。对了，她好像还裹了小脚。走起路来就想电视剧里放的那些裹着小脚的女人一样。我记事起她就六十多岁了。我不记得她有没有抱过我，逗过我。我也不记得我叫过她多少次奶奶。甚至没有一张与她的合影。

她很爱干净，她的衣服上总是散发着大运河肥皂的味道。记得有一次，她让我回家拿两个煎饼给她，临走前她还给我一天雪白的毛巾，用来包煎饼用。还嘱咐我一定要把煎饼包在里面。

她知道很多民间故事，在我七八岁的时候，父母不在家，我便是交由她带着，她会给我讲一些奇奇怪怪的又很有趣的民间故事。有的故事留给我的感觉至今还保留着，只是让我讲出来，却是不可能的了。曾经想去买来相关的书来看看，最终也是在没找到买处。也会让人觉得是件遗憾的事。

我们一起生活了大概三四年吧。那个时候九十年代初，家里很穷。她常给我做窝窝头吃，烧山芋干粥喝。有的时候我也会用开水泡上两块煎饼，滴上两滴香油，再加上两条自己腌的黑咸菜。便可以美美的吃上一顿。那个时候，我抬头便能看见她那瘦削的脸上不断增多的皱纹。有的时候也能看见上面挂着些许笑容。也更加增加了皱纹的深度。

那个时候我经常会和叔伯家的姐妹们一起玩，玩着玩着便打起来了，她也很少会拉架或者是保护我。可能因为都是她的孙女，不知道帮哪个好吧。有一次她让我自己洗衣服，八九岁的我是不太愿意的。我的乐趣是去门口的河里徒手捉小鱼。

她有五个孩子，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但是遗憾的是，还没有等到孩子们有能力的好好孝顺，她就朴去世了，还有一个遗憾是，我没有见过她的丈夫。他在我出生前的很多年就去世了。我只知道他曾经当过兵。

她走的那天晚上，是我和她住在一起的，堂屋里放了两张床，她的南北朝向，我的东西朝向。她说心脏不舒服，她说她要死了。让我去巷子南头的长辈家，让他们去叫村里的医生。是的我那个时候知道，她有心脏病。后来医生来了，没过多会，便原告了她的死亡。那个时候站在旁边的我，没有关于死亡的恐惧，就呆呆的站着，也没有流泪。在场的大人让我去通知其他在家的长辈和姐妹们。我在漆黑的夜里奔跑着。直到我二大娘家的妹妹，告诉另一个姐姐说，奶奶走了，然后她就哭出声来，那一刻，我知道，我要流泪。后来我们所有在家的人都围在她的床前放生哭泣。我低头看见右手边的八仙桌子下面还有晚上喝剩的半锅粥。

我曾经在户口本上看到她的名字，是某某氏。我知道这肯定不是她的本名。还有一行是1927年。如今掐指一算，她离开我们已经22年了。

今天早上我在上班的路上，突然想起她来，我已经好多年没给她上过坟了。或许是她在天上念叨我了吧。我想我也理应在不经意想起她的时候，怀念一下她。那个常年头上裹着白毛巾的小脚老太太，我不记得她到底疼不疼我呢，但是她是我的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