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暮(1)

2020-07-21  本文已影响0人  江蓠子

正文

“我很小的时候跟一个男人睡过,也有十年了。是十年以前的事了,这期间我跟他一直是情侣关系。其实一开始是没什么感觉的,只能感觉到有个东西在我身体里面来来回回。我当然可以把这种来来回回当做快感,但我知道这不是。

从我们第一次开始,他就不得不一直满足我。我那种病态的,不断索取以获得什么来让自己不感到亏损的认知,也似乎某种程度上就是错误的。当时就觉得,那怎么能叫做爱啊。就好像用没洗过的手挤了三角区的痘痘一样。做了,也没有死掉,就那么继续活着了。”

这是陈阳问我关于我的初恋有什么回忆的时候,我跟他说的话。

我没有办法不对任何一个问我问题的人长篇大论,就像积攒多年的话语终于可以决堤一样。

“你很爱他吗?”陈阳问我。

“哪有什么爱不爱的,都多久没见了,现在再见到估计连样子都认不出来。”

我故意不看他,不知道哪里来的一种感觉让我总是躲闪。陈阳是我现在的男朋友,我们住在一起。老一辈总是觉得,住在一起了就代表一定要结婚了,但就算这样,有些时候陈阳跟我提到林暮,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陈阳。

在我的心脏里面,关于林暮的事情一直怪怪的。

不管过了多久,我都会做梦梦到林暮,梦到他是一个诱奸犯,梦里的他对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诱奸的铺垫。我也在等,在等有一天,我能像遗忘掉那些噩梦那样,遗忘掉他和他的谎。

我会安慰我自己我们只是太早就谈了恋爱,只是太早就遇见了,他也不想这样的,爱情就是这样的突如其来,我们都没有办法。

但这套说辞是那样的苍白无力,我连别人都骗不过,更何况是自己。

“你会觉得我之前不是什么好小孩吗?”我问陈阳。

他摇摇头,说:

“我只是心疼你。”

他扑在我怀里,我看着他的眼睫毛扑闪着。那是我第一次发现,他的睫毛竟然这样长,长得很漂亮。我突然想说句温暖的话,但我还是决定憋了回去。

“没什么好心疼的,都过去了。”

然而事实却是,没什么好过去的,过不去的事太多了,多到你在大街上随便问一个人“有没有过不去的事”他都会突然拉住你的胳膊开始崩溃大哭。

林暮是后来才改名字的。我刚认识他那会,他叫林成栋,当时我还吐槽他是不是命里缺木。后来就直接叫他木头,叫着叫着也习惯了,反倒不怎么叫他的名字了。

那会我刚读初二,大抵有些厌学情绪,甚至还有些厌世,这些让我没办法好好的在学校里坐着上课。在我印象里面,那年一直很混乱,什么都很混乱,从我自己心里的混乱到行为的混乱,我没办法做好生活里的一切事。

但好像木头能帮我,那些我做不好的事他都会在我的前面帮我做好。

他是我们学校隔壁大学的专科生,生在青岛却非要跑到我这种小城市来读大学。据他当时的话来说,就是觉得我们这种小城市的生活节奏慢,活着也不会太累,适合混毕业证,所以也没想别的,就报了这样一个地方。

他说幸好这样才能遇见我。

他是师范生,到我们学校做过实习。我喜欢他说话的声音,又是他主讲那个科目的课代表,就找机会跟他接近,后来也慢慢熟络起来,然后就在一起了。那时候偶像剧情看多了,以为那种像恶作剧之吻一样的校园爱情就要在我身上上演,所以信誓旦旦地从当初就觉得一定是很特别的缘分,一定会走得很远很远,一定会在某一天结婚。

现在想起来,当时大概是有十足的勇气,才能支撑着我产生这些想法。

木头也爱说心疼我这种话,我听过太多“心疼你”这句话了。我不知道说这句话的人是不是真的心疼我,我只知道这让我感觉自己是全天下男人最该心疼的对象。

那时候我爸妈已经离婚了,两个人都分散在不同城市的不同角落。我跟我姥姥姥爷住在一起,但他们也不怎么管我,觉得我只要开心就好,在外面待的很晚都不要紧。

这为我逃窜出去找木头约会提供了很多的便利。只有在这样的时候,我才会感谢我支离破碎的家庭。

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出去上班了,在我的印象里面,她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去工作的路上。我爸会偶尔去看我,他给我买了当时最新款的手机,让我拿着,有什么事就联系他。所以我去哪都拿着手机,在那时候,手机是小孩子眼里最奢侈的东西。

我爸来找我的时候,就带我去商场里面买东西,但他总是走路很快,我每次都怕自己被丢下。他就那样,走在我前面很远很远,就好像我和他不是一家人。当然他也会保持好距离,让他手中的烟能飘到我身边呛着我。

但在过马路的时候他就会停下来看着我,就好像怕我找个车撞死一样。

我十四岁那年,和家里人的联系也只限于此了。

家人不在身边的时候,我很容易把别人当成我的救赎。遇见木头之前,我好像一直在井里,我看到的天空都是很小很小的,呼吸的空气也是稀薄的。他就那样路过我的生命,但他没有和其他人一样走过去。

他停下来了,还扔了根绳子下来。

一开始,我以为那根绳子是为了让我爬出去的。后来我发现,那绳子跟白绫一样,是留给我自绝的。

刚跟木头在一起的时候,我经常打趣他,说你怎么会跟我这么小的小孩谈恋爱。他说他也没有想到会跟我在一起,当时在学校见过几面,只是觉得我看起来很机灵,没有别的想法。

“我也没想到我会喜欢上你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

有些话,当时听了觉得浪漫觉得好听,后来再想起来句句都能让人反胃。

“不管你是十四岁,二十四岁,还是三十四岁,我都会喜欢上你。”这是刚在一起的时候,木头对我说的话。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和我一样陷进了这种热恋中,我只知道我带着我所有的热望都扑了进去,没留一点后路。

那是我的初恋,发生在我十四岁那年。

遇到他之前的我太孤单了,就像是在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敲摩斯电码,妄想能找到那个听懂我的人。

对于爱人和被人爱这方面,我一直是缺失的。我没能好好理解爱的意思,甚至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办法明白爱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我只知道那会让我受伤。

没有人教给我怎么爱才是对的。

我五岁那年就跟着姥姥姥爷住了,我爸妈分居的时候我一点都不知道。我就一直被养在别的地方,姥姥家也好,奶奶家也好,是一段一直在流浪的日子。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分居了,只知道他们到后来见了面就要吵架,我一度认为结了婚就是要吵架的。

后来有一天,我妈问我,如果她和我爸离婚了,我会跟着谁。

我说我会跟着她。

他们就离婚了。

那时候我不懂,一直以为是我的话才让他们离婚的。我不知道离婚具体是什么意思,但他们就那样分开了,我知道和“离”沾边的词都不是什么好词,都是要分开的意思。我变态的对爱的渴望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我甚至以为我遇到木头之后就能够重新发芽开花。

可是他没有让我开花。也可能,他所想的开花和我所想的开花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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