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奋斗走向堕落——《骆驼祥子》(十八)

2024-02-17  本文已影响0人  惑惑来了

18.烈日当头强出车,暴雨袭身苦挣命

转眼到了六月,天气热得让人无法出门,到了六月十五那天,更是热得发了狂。我们来欣赏一下老舍先生精彩绝伦的景物描写吧。

太阳刚一出来,地上已像下了火。一些似云非云,似雾非雾的灰气低低的浮在空中,使人觉得憋气。一点风也没有。

街上的柳树,像病了似的,叶子挂着层灰土在枝上打着卷;枝条一动也懒得动的,无精打采的低垂着。马路上一个水点也没有,干巴巴的发着些白光。便道上尘土飞起多高,与天上的灰气联接起来,结成一片毒恶的灰沙阵,烫着行人的脸。处处干燥,处处烫手,处处憋闷,整个的老城像烧透的砖窑,使人喘不出气。狗趴在地上吐出红舌头,骡马的鼻孔张得特别的大,小贩们不敢吆喝,柏油路化开;甚至于铺户门前的铜牌也好像要被晒化。

这样的天气,不出车就没饭吃的车夫们怎么办呢?他们有的在阴凉处打盹,有的钻进茶馆去喝茶,有的根本就没有出车,有的拉着车也不敢跑,只能慢慢走;有的走着走着便中了暑,一头栽在地上……

祥子出了车,他不肯闲着,可是这酷热的天气,让他也胆怯了。只是拉着空车走几步,他便觉得从脸到脚都被热气包围了,连手背上都流汗。可是见了座儿,他还是想拉,一跑起来,便觉得喘不上气来,“他才晓得天气的厉害已经到了不允许任何人工作的程度”。好歹拉到了地方,他的裤褂全裹在了身上。他坐在茶馆里喝了点热茶,不敢再动了。

可是他终究是坐不住的人,他不能就这么白白“泡”一天,于是,他走出了茶馆。

阳光也更厉害了许多:没人敢抬头看太阳在哪里,只觉得到处都闪眼,空中,屋顶上,墙壁上,地上,都白亮亮的,白里透着点红;由上至下整个的像一面极大的火镜,每一条光都像火镜的焦点,晒得东西要发火。在这个白光里,每一个颜色都刺目,每一个声响都难听,每一种气味都混含着由地上蒸发出来的腥臭。街上仿佛已没了人,道路好像忽然加宽了许多,空旷而没有一点凉气,白花花的令人害怕。

午后一点,他又拉了一个买卖。即使这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又赶上一夏天里最热的一天,他也舍不得放弃这趟买卖。刚跑了几步,竟然感觉到了凉风!天暗了下来,祥子直到夏天的雨是说来就来,赶紧上好了雨布。很快,暴雨来了!

大雨点砸在祥子的背上几个,他哆嗦了两下。雨点停了,黑云铺匀了满天。又一阵风,比以前的更厉害,柳枝横着飞,尘土往四下里走,雨道往下落;风,土,雨,混在一处,联成一片,横着竖着都灰茫茫冷飕飕,一切的东西都被裹在里面,辨不清哪是树,哪是地,哪是云,四面八方全乱,全响,全迷糊。风过去了,只剩下直的雨道,扯天扯地的垂落,看不清一条条的,只是那么一片,一阵,地上射起了无数的箭头,房屋上落下万千条瀑布。几分钟,天地已分不开,空中的河往下落,地上的河横流,成了一个灰暗昏黄,有时又白亮亮的,一个水世界。

祥子浑身湿透了,雨水裹着他的腿无法迈步,他想歇一歇,等雨小一些再走,可是坐车的跺着脚喊:“快走!你把我扔在这儿算怎么回事?”祥子只好蹚着水不管深浅高低地向前跑。到了地方,坐车的连一个铜板也没有多给。

祥子病了。大杂院里病了的,不止他一个。

雨后,诗人们吟咏着荷珠与双虹;穷人家,大人病了,便全家挨了饿。一场雨,也许多添几个妓女或小贼,多有些人下到监狱去;大人病了,儿女们作贼作娼也比饿着强!雨下给富人,也下给穷人;下给义人,也下给不义的人。其实,雨并不公道,因为下落在一个没有公道的世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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