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三
元旦节过后,天空中忽然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的白雪飘落在学校的操场上。高大的迎客松上也已落满了雪,教室屋顶上的瓦片很快被雪覆盖。
连姿望着空中飞舞的雪花,心中一阵激动。连姿喜欢雪,因为她是冬天里的孩子。
雪花飘落,教室里泛起白光。同学们看着外面飘落的雪花都不禁感叹,好大的雪啊!
“昨天晚会上,你还唱《我爱你塞北的雪》,你看今天老天爷就下雪啦。” 黎香和连姿开玩笑。
“是我的歌感动了老天爷呢。”连姿莞尔一笑。
连姿往外看雪时,不由得用眼睛的余光看了一下东方一博。自习课上他正用软笔练习书法,正宗的宋体,字迹潇洒遒劲,有骨架有肉体的字在他手心里跳跃,屋外的雪大如梅花,盘旋着、飞舞着。
班里的同学看着空中飞舞的雪也是一阵不安定,有个从外县转过来的同学说:“你看,下梭啦。”
他的口音不是本地口音,同学们听到之后,都笑着纷纷效仿他:“下梭啦,下梭啦!”班里后面的那几个男生总是显得很另类。
一阵哄笑声从后面波及到前面,东方一博往后看了看后面的那几个公子哥,心不在焉地说:“真热闹,这雪下得,下出来个生僻字来。”
班上有哄笑声时,班主任顶着雪从外面走了过来,班上的声音戛然而止。
班主任看上去有五十多岁的年龄,瘦瘦的,戴着一副眼镜,文文静静地站在了讲台上。 班主任说:“都高二了,还像小学生,刚才说话的声音都能把房顶掀了,像话吗?”
班上顿时鸦雀无声,只是从后面不断传出细微的嗤嗤声,还是有人在偷笑。
下晚自习时,那雪已经有三四公分厚,走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这雪下得太突然,连姿没有准备多余的鞋子,她脚上只穿了一个深红色的坡跟布鞋。鞋子踩在雪上很快就湿透了。
连姿走在去寝室的路上,雪的反光让黑夜如同白天。当连姿快要走到寝室门口时,她发现他身后有个熟悉的身影,她觉得那身影有点像东方一博。
她停住脚步转过身,只见东方一博手里拿着好像一包东西,他小声叫住了连姿。连姿慌得心都要快跳出胸口,不知道他叫她有什么事情,也小声说:“什么事情?
“我这里有一双胶鞋,女式的,这是我姐姐的,上次我从家里回来走得急拿错了。你别嫌弃,先穿上吧。”
“那你呢?我还有一双。” 东方一博说罢,扭头慌忙走了。
连姿接过东方一博的那双鞋子,心里一阵激动。她的眼里差点掉下泪来,这男孩子没想到还这么心细。
连姿心里除了感激之外不敢有半点别的想法。她知道,东方一博是同情她,可怜她,她家庭条件不好,母亲又不待见她。她的“不幸”好多同学都知道,她本来是没有机会读高中的,是同学们一再去她家里做动员工作,她才有了上高中学习的机会。
连姿把那双带有东方一博余温的鞋子捧在手里,她唯恐弄湿了,也不敢掉在地上,恐怕摔碎了东方对她的那片真心。
四
学校里的温度远远比外面的要高一点,也许是人多的缘故吧。
雪很快就融化掉了。
屋檐上的雪水不停地往下滴,墙根下的土地被屋檐水砸得坑坑洼洼,不小心走在墙根边会被溅一身污水。
连姿小心地走在离墙根远一点的地方,她怕弄脏了东方借给她的那双胶鞋。
穿着别人的鞋子连姿心里总是不那么舒服,要不是下雪,她根本不会穿别人的鞋子。她唯恐别人会问她鞋子是从哪里来的?她不会撒谎,她也不知道该怎样去圆谎。
这一天连姿都度日如年。她不知道该怎样还给东方一博这双鞋子,连姿的心好乱,乱得不敢往东方那里多看一眼。
恰好逢星期六,下午就没课了,有条件的同学可以回家,只是刚下过雪,路上都是淤泥,不好走,连姿只好呆在学校里。
没有回家的同学依旧去班里自习。也有的嫌天冷呆坐在寝室的被窝里,几个同学呆在一起,又没有约束,叽叽喳喳地说东说西,根本学不进去。
连姿去了教室,班里也有几个同学没有走。都是女同学。东方一博回家了,只是那双胶鞋还没有还给他。连姿想早点还他。
几个胆儿大的女生说:“今儿是星期六,都回家了这儿是我们女生的天下。今天就疯玩会儿。”
班上的章平是个很泼辣的女生,她坐在东方一博的后面。可能对东方了解得很透彻。 她说:“东方一博是我老表,我可以随意看他的东西。”
曾丽说:“你说东方一博是你老表,是你啥老表?姨表还是姑表?”
章平被曾丽问得红着脸说:“死样,啥老表还要给你说。”
章平一屁股坐在了东方一博的座位上,她拿出了东方一博的日记本翻阅了起来。
“偷看人家日记是不道德的。”黎香不由得说起了章平。
“快来看,快来看,东方一博相亲这篇日记写得特浪漫。”
女生们听说东方一博相亲,都乌拉一下子围了过来。
西门连姿本来就在东方的旁边,她没有去看东方的日记,章平一字一句地读出来的话语让连姿心里感到震惊。
不知为什么连姿听到东方订婚的消息时,心里忽然滑过一阵莫名的悲哀,是嫉妒?是羡慕?还是别的?说不清,此时她觉得她的心像是被马蜂蛰了一下。也许是她多情了,东方只不过把她当成同学、朋友,而她却把同学之间的友谊看成朦胧的爱。
连姿心里此刻有一种不可饶恕的罪恶感。
她明天一定要把胶鞋还给他,她不该接受他给她的馈赠。
不,那不是馈赠。是可怜。
连姿想到这儿眼里差点涌出了眼泪。她瞧了章平一眼,她看见章平眼里也有好像有一丝丝酸楚。虽然章平脸上有笑,可是那一副不得已的苦笑,遮掩不住章平眼里的无奈。连姿知道,章平很在乎东方一博。
连姿心里的苦也许和章平是一样的,她不知道东方一博为什么要对她好?想到这儿连姿心里有点可怜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