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文话

比起李子柒,她的文化输出怎么不敢认

2019-12-19  本文已影响0人  Sir电影

中国再次折戟奥斯卡。

今年选送的《哪吒》,全球拿下接近50亿的票房。

但最终,还是没出现在最佳外语片行列里。

你知我知。

这个结果毫不意外。

但先别失落。

Sir今天欣喜地在获提名影片中,发现了“中国故事”的影子。

入围最佳动画短片,华人导演宋思琪——

《妹妹》

巧的是,去年斩获奥斯卡最佳动画短片的作品,也出自华人之手。

《包宝宝》,石之予。

对,就是贴片《超人总动员2》的那部。

难得的不是得到世界认可,而是——

《包宝宝》讲述了一个完全的中国故事

直面中国畸形的家庭关系。

父母无私奉献的爱,往往带着严苛的控制欲。

有时候,极致的爱,就会发展成极致的暴力。

就是“亲子关系”,这么一个很小的落点,石之予捕捉得精准,处理得生动,就让人引发无限感慨。

宋思琪的《妹妹》,同样关于家庭。

这次不是亲子关系。

但她剖开的顽疾,更加犀利。

这是一部用毛毡制作的黑白定格动画。

但说是“黑白”,也不准确。

因为黑白之外,动画里还有一抹红。

它存在在家里的春联上、福字上。

而最醒目的那一抹,在妹妹头顶的蝴蝶结里。

红色,是幸福,是属于家庭的颜色。

像全片第一个镜头暗示的,妹妹是最后加入这个家庭的成员,也为这家庭带来完整的幸福。

短片开头,“我”的旁白就开门见山:

“今天,我想和你们说说我妹妹。

聚焦的是兄妹关系。

妹妹比“我”小四岁。

短片的前半部分展现的生活场景,有兄弟姐妹的观众都不会陌生。

比如,婴儿妹妹总是哭不停。

但导演并没有用普通的手法表达。

Sir当场笑哭——

妹妹像被施了魔法一样……

变大。

变大。

再变大。

直到顶穿天花板、打到电风扇。

实打实的“巨婴”。

好笑又精准。

对啊,这些不听话的小屁孩在我们看来……

一点都不可爱!

但更惨的受害者,是作为哥哥的“我”。

妹妹的阴影笼罩了“我”,也占据了整个卧室的空间。

这种夸张,准确地传递出心里的嫌弃

“我”不再是家庭里唯一的宠儿。

对这个麻烦的婴儿,又烦躁,又恐惧。

妹妹甚至玩具也要抢“我”的。

再长大一点以后,她就跟“我”抢电视机遥控器的控制权。

电视上的动画片,随着“我”们按键的动作不断来回切换。

犯了错,总是“我”当了妹妹的背锅侠。

她躲在一边,从指缝间看热闹。

但是,打着闹着,偶尔也有温情的时刻。

比如她惹“我”生气后,会用手指戳戳“我”气鼓鼓的脸。

“我”掉了门牙,她就想了个办法,把牙种在花盆里。

还和“我”一起每天浇水,祈祷旧的牙长成一棵树,上面结着新的小牙。

一切都如此日常温馨。

就像毛毡玩偶的绒线,柔软,细腻。

直到,反转来了。

回顾了影片最开头的全家福后,画面突然黑屏——

怎么了?

原来“妹妹”并不存在。

这就是我们家

有爸爸 妈妈 我

还有妹妹

可是

我的妹妹

其实并没有出生

刚才展示的一切,不过是“我”的想象。

随后出现的,才是“我”的记忆:

我依稀地记得 那天是我四岁的生日

爸爸 妈妈 给我买了一辆绿色的小汽车

但是那天我印象里 他们并不是很开心

后来我妈告诉我

他们难过 是因为她怀孕了

可是在当时那个情况下

他们不能有二胎

所以我妈就把孩子拿掉了

她说那是一个女孩

我的妹妹

没想到吧。

画风如此可爱温馨,内核却如此残酷悲伤。

但导演依然没有刻意渲染悲剧。

父母争吵的场景,设置得用心——

两人站在房门后,中间正隔着一个“福”字。

这是整个画面中唯一有颜色的物品。

这一抹喜气的红,正和他们的争论产生着讽刺的反差。

——被迫夭折的,是一个生命,更是一个素未谋面的家庭成员。

生之喜悦,成为了噩耗。

现在你才知道,“黑白”不只是怀旧的表达。

更是一种,祭奠

之后,才是“我”真实的成长历程。

“我”一边想象着这个从未出生的妹妹:

她会不会抢我的玩具

跟我打架

跟我一起犯傻

一边独自看书,独自看电视,独自给花盆里的牙浇水。

红色的蝴蝶结不见了。

不再威胁“我”的存在,不再影响“我”的悲欢。

她是子宫里一个短暂存在过的躯体。

是“我”没有机会谋面的至亲。

短片的细节也处理得精致。

“我”自问着“我的人生,会不会因为她的存在而不同”。

而鱼缸里游过孤零零的一尾鱼。

在前边出现的想象里,图上画的,和鱼缸里游的,那尾头上有一点红的金鱼。

不见了。

就像妹妹从“我”的生活里彻底消失。

同样消失的——

还有无限的“色彩”和“可能”。

《妹妹》其实讲的,是一个非常简单的故事。

七分多钟的时长,剧情不过三言两语。

几近白描的生活场景,限制在黑白红之内的颜色表达,一个个亲手制作的毛毡娃娃。

勾勒出的,却是中国几代独生子女的共同体验。

片末的最后一行字幕:

1980-2015

致我们从未出世的兄弟姐妹

泄露了宋思琪的野心。

她想拍的不是“一个”家庭故事。

而是以“我”的家庭为一个切面,展现以三十五年为单位的,千千万万个家庭的故事。

就像宋思琪在采访中说的:

整个制作大概花了两年多的时间。

前期写剧本用了一年多, 期间我反复修改, 写过很多的版本。

我还跟很多国内来的朋友聊天,采访他们的童年以及成长经历。给《妹妹》配音的刘炳阳,就是我的采访对象之一。他是我们学校摄影系的一名学生,跟我故事的主人公有非常相似的经历。影片里的一些故事和旁白,是在我对他的一次采访中聊出来的,最后直接写进了剧本里。

它格外简单,却格外真实。

因为它是从千万个故事中萃取出的,共鸣。

《妹妹》的主题,其实暗合了今年另一部被世界认可的华语作品《地久天长》

一个细节,让Sir后背拔凉。

厂里的计生部主任,刚好是刘耀军夫妇的好友。

但她执着于执行任务,把丽云拉去引产。

丽云不仅失子,还因手术出现意外,而丧失了生育能力。

恐怖的,不是手术有多血腥。

而是主任亲手把自己的好友拖上手术台时,表现得是那样的正义凛然,毫无愧疚或不忍。

——因为,主任始终相信,自己只是在“为她好”。

她不觉得自己的手上沾着什么鲜血。

与之对应的,是电影最后的唏嘘。

一句平淡的台词。

多年以后,刘耀军夫妇与主任重聚。

病榻上,主任终于表达了自己的愧疚。

已在弥留之际的她紧紧握住丽云的手,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

我们有钱了

不怕

你可以生了

不只是有钱了。

也是时代变化了,政策变化了。

但,小人物的命运也已经被永远地改变了。

夭折的生命,错过的机会,一生的痛楚。

又有什么可以偿还?

片名《地久天长》,描述的就是这在大时代的裹挟下,经年的、绵久的、不可言说的遗憾。

《妹妹》也正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地展现了这份遗憾。

它把《地久天长》里两家人数十年间的恩怨、几桩复杂的惨案,缩小到一个小男孩普普通通的幻想。

凝聚成一抹从未存在的“红"。

虽然现在,我们不用再面对这样的遗憾。

但那样的一抹“红”。

我们还舍不得忘记它。

上一篇 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