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风景

一位老者时常坐在小区大门外的商铺边看风景。橘色保洁服把他装扮的年轻了许多，新铺的人行道光滑细腻，很难看到随风飘散的纸屑果皮，更难看到他使用扫帚清洁的样子。

他坐在台阶上，身子瘦弱如小学即将毕业的儿童，与其目光对视时，方可从其脸庞的神情暴露出老人们所具备的所有特征。他的头跟着过往的人影转动，他的情绪随着不同情绪进行着变化。男人女人，老人小孩，衣着打扮，皮肤脸型，胖瘦高低，高兴悲伤，迷茫坚定，得意惆怅……小区门卫老关说，老保洁跟谁都不着嘴，整日免费看风景，把老汉都看瓜咧。

是呀，老保洁看风景，就是在看自己。退休将近十年，穿上儿子的保洁服，每天守卫着小区门口一百米长的人行道。儿子的保洁区域非常重要，也是面子上的地方。自己顶替以后，管理部门和社区工作人员，也减少了到家里来的次数，生活重新开始，不单有了规律，也把看风景当作排解老年丧子的痛苦。

看风景不光是看自然风景，湖光山色，树木花草，鱼虫鸟兽。人间风景也触目惊心，喜怒哀乐，歌舞书画，诗酒花茶。老保洁经历过人生大半风景，眼前过往就是人生重现。人老了，不怕孤独，就怕寂寞。熙熙攘攘的白天好过，寂静虫鸣的夜晚难耐。身体健康时好受，发烧疼痛时难忍。社区已经与有关部门协调好，安排老保洁去敬老院，或康养中心。他没有去，不是因为身体还硬朗，他喜欢儿子曾经干过的保洁工作。儿子没有走设计好的人生轨迹，大专毕业证起了一点作用，达到一个国企招工标准。四十岁不结婚，理由很有共性，买不起房子，养不起老婆，更养不起孩子。为此，老保洁的老伴生闷气伤心，在其正办退休手续时死了。儿子的岗位被减去，失业后，干上保洁，不幸在一个黎明被撞死。老保洁坚强地挺着，向社区申请，要干儿子所干的事情，实现了不要工资的编外保洁员的要求。

春去冬来，老保洁的橘色保洁衣总是鲜艳洁净。台阶上垫一张彩色广告纸，一坐就是几个小时。风把脸上的水汽吹走了，是雨水还是雪水，把脸面上的沟壕又往深的冲了许多。看风景时间太长，眼睛变得混浊无神。连跟老关开玩笑的时间都节省下来看风景。

风景很多，有的可看、好看。既然是风景，都值得看。老保洁继续看着自己的风景，他已经成为小区人们眼中的一道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