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之三（3）
03事隔经年
事隔经年，如何招呼你，以眼泪，以沉默
对着电脑一整天，身体每个部位都开始抗议。下班后在公司旁的小公园跑会步，玲玲说有几个同事要去市里逛会儿就约着去了。锻炼完之后，就一个人在长满薰衣草的道路旁散散心。
初秋的傍晚来的提前了，北方的天气也多了些许凉爽，这会儿已是黄昏。打羽毛球的已是零星，篮球场的大灯也亮了起来，薰衣草淡淡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
我还是不喜欢戴眼镜，也习惯了把自己藏在朦胧世界的背后，我用二十多年的生活经验总结出，人不知道的越多，就过得越简单，生活就越容易变得满足，感觉就更加幸福，而我们一直追求的结果就是自己感觉幸福。反过来说，不知道就不会委屈，不委屈就是难得的快乐之源，这并不会因为既定的事实所影响，重在内心的感知。
所以，这些年，我该是满足于迷糊世界的。
可是眼前的景象，我为自己的笨拙经验悔恨，原来万事都需要变通，生活里没有绝对好用的万能公式。因为我真的是因为瞎，才大摇大摆的闻着花香，看着写字楼里的灯光，想象着每个加班人的背后故事，然后我就突然地走在了一对情侣模样的正对面。不足两米的距离我还是可以看清对方脸的——晁昱和白裙子。
我用一秒钟回馈了他们的眼神。
心里想着你们到底多腻歪，需要每天在一起。嘴上若无其事的说着：“hello，晁昱，好巧啊。”我极度难过或者愤怒的时候往往能激发出内心的淡定潜质，“你是晁昱女朋友吧，昨天的事听舍友说了，实在是不好意思。”对，我又在用毕生演技在演同事“甲”而不是“假”同事。
大概晁昱没想到我会开口跟他说话，诧异的僵在那里。
白裙子的眼神复杂了两秒钟，很快伸出手笑着说：“没关系。你好，苏妙。”不得不说，苏妙的气质、气场如其名“素描”，简单不失真切，淡雅不失风度，简直是升级版的靳晓。我差点直接败下阵来，幸亏我有个晁昱特别讨厌的毛病——死撑。
“你好，夏暖暖。晁昱的同事。”
女人的直觉，苏妙一定知道夏暖暖。因为看起来如此得体的女孩，在我说出我的名字时露出这样失态的神情一定是触到了某条敏感心弦。
那么，也许我是有一点点小开心的，可能因为晁昱和苏妙说起过夏暖暖的故事，可能是因为我或许挑起了他们之间的潜在不和谐。
爱情面前，心机像条件反射般呈现。尽管我们想伪装的高尚，可是我们无法驾驭本性。
晁昱拉了苏妙的胳膊，指了指停在路边的出租车：“车来了，我们走吧。”
我站在原地看他们擦身而过。我想不必回头徒增悲伤，就径直往前走。耳朵敏感的竖起来听开车门声，关车门声，发动声……
对啊，那一刻脑袋里除了声音是什么都想不了的。通常电视剧里的情节都是转身就落泪。可是我的死撑后遗症还在发挥作用。我的慢半拍的大脑是不会让我在这一刻落泪的。我会在深夜失眠，然后慢慢哭泣。这一刻我还在扮演同事甲，入戏太深的我也许嘴角还残留伪装的笑容。我该去哪里？我多想倒头睡在公园的休息椅上，呼呼大睡，忘却自我。可是理智怎么会允许我一个女孩子做这么不安全的事，不自爱让谁爱？痛让谁来心疼？我想顺着薰衣草一直走，先逃离这片“雾霾”，再打车回家，躺在床上让自己哭出来。走了一会儿，觉得身后好像有人跟着，毕竟这是B市的郊区，刚才的伤感被吓得荡然无存，想着劫财就劫财吧，幸亏今天钱包里只有不到一百块，这只是我的手机，手机能不能留给我？嗨，先别把自己吓死，回头看看，万一只是一阵风呢?我应该突然转身，就算有人也应该先吓死他。边想着边突然转过去——是晁昱，果然他被吓了一跳，意外的我也呆在那里，晁昱站在原地不再前行。
我转身继续走，我知道我走他就会跟着，以前我们一吵架，晁昱就会跟在我身后一声不吭，走到一处空长椅旁，我坐下来，用眼神告诉晁昱，坐下谈谈吧。
晁昱坐下来。
“你……”
“你……”
我们同时开口。
“你先说吧!”晁昱说。
“你不用送苏妙了吗？”
“嗯，她打车回家很快。”
“哦,没开车吗？”
“限行了。”
“哦，你们看起来挺般配的”。
“你过得好吗？”
“挺好的！”。
“他对你挺好的？”
“啊？”
“徐想，徐想对你挺好的吧？”
“哦。”
晁昱点点头，说道：“挺好！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我的电话突然响了，是徐想，我看了一眼晁昱，晁昱微笑着说：“你接吧，我先走了！”
我没有挂，也没有接。
徐想打了三次。
我坐在原地目送着晁昱离开。
夜色弥漫，我们各怀心事。不知道今晚的分别之后我们都会走向什么样的人生路口，我们还会不会有相遇的轨迹？缘分让人聚了又散了，我们在人生的道路上匆匆前行，想逃离的，想抓住的，往往不尽如人意。年少时，以为在一起了就会是一辈子。情浓时，信誓旦旦。小打小闹，就会变得生离死别般悲伤，一句示好的话语就会破涕而笑。我们总是笃定着未来，又彷徨着未来。情话从来都是纯粹的，“我爱你”总是充盈着羞涩，誓言从来不怕说“永远”，我们哪知道永远有多远？哪知道永远可能就会被截止在明天。我们爱的敞开心扉，所以伤的猝不及防。守在你身边时，我连想象一下我们分开就会哭的稀里哗啦，你说：“小傻瓜，我们还有那么多约定没做呢！”可是你才是傻瓜，我们相伴的这一路，注定是有尽头的，尽头之后，我们都不再是我们了。我起身远远跟着晁昱，晁昱走的很慢，很慢，我也很慢很慢的跟着。可是再慢都会走到终点，我抓不住了，留不住了，你会离开在路的尽头。
晁昱，换我走在你身后吧。这一次，换我好不好？
当一个习惯以相反的方式改变，那么可能这个习惯所产生的故事有了结局。这样想的时候，我突然很想哭，因为这样的方式像是给我们画了句号，像是宣布Game over。
原来，后面的风景好一点，心情也会踏实一点。原来，我宁愿留下看你远走，而不是抛下你离开，这样我心里会好受一点。那些年我走在前面的日子总是让我气恼又猜疑，现在，看着这个健壮的男孩的背影，好像把一个空心圆画成了实心点。有区别吗？
我想是有的。
那一周，我没有见过晁昱，偶尔听其他同事提起他，也只是同事之间简单的玩笑。晁昱也没再出现在班车上，听几个女同事说晁昱是个富二代，开了一辆宝马X5，在B市买了房，所以每天回家。
他们说的晁昱，跟我认识的晁昱好像不太一样。我认识的晁昱，一辆普通自行车，一身运动服，一双白球鞋，一个黑色斜挎书包，身上一直都是洗衣粉的清香，爱打篮球，打完球后淡淡的汗味衬着清香，是促使我荷尔蒙快速分泌的味道。偶尔路边没有人的时候，晁昱会抱抱我，他的味道就会深深在我脑海里再刻上一遍。
周五下班的时候，晁昱突然过来找我，他说：“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吗？”
我同意了。
晁昱带我了公司旁的一家砂锅店，和我们学校外面的砂锅味道简直一模一样，熟悉的味道让气氛轻松起来。
我说：“我还从来没来过这家呢，没想到这么好吃！”
晁昱说：“我也是前天第一次来，发现真的不比原来学校那家差！”
“是啊，是啊。我后来就没再吃过了！”
“那家店拆迁了，你不知道吗？”
我怔住了，晁昱接着说道：“和你家一起拆迁的，你不知道吗？”
“哦，我后来没再回去……”
沉默了一会后，我说：“晁昱，对不起啊，KTV的事，我真是……”
晁昱看着我“扑哧”笑了：“没关系。不过你挺沉的，现在我肩膀还有点酸。”
我吃惊的看着他，想起玲玲说的帅哥背回来的。我竟然直接忽视了她的这句话。因为我的惊人表现让我当时大脑短路了，所以此刻才明白过来：“你背我回去的吗？”
“不知道吗？对，女生背不动，男生我只放心我自己。”
“可是苏妙不是在吗？她不会介意吗？实在是不好意思，我……”
“没关系，她知道你！”
“哦。”
又是一阵沉默。
还是我先开口，想聊点关于工作的话题，就问晁昱：“你为什么不在北上广发展呢？”
晁昱没有犹豫的回答：“想来看看你生活了四年的城市，想看看你，没想到来HC的第一天遇见你了！”
“晁昱，这样合适吗？”
“你男朋友会尴尬，是吗？”
“你有苏妙。”
“可是我需要过了自己心里的坎儿，就算为苏妙好，我也得解开自己的心结阳光的面对她。”
我完全糊涂了，我反感晁昱的不清不楚，当年如果不是他和靳晓的不清不楚，也许我们是另外一个结局。
我擦了嘴，什么都没说走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我决定回家。
出租车的电台里播放着孙燕姿的《我怀念的》。因为这首歌，当司机师傅问我去哪的时候，我突然改主意说：“带我随便逛逛吧，我想看看B市的秋天。”
师傅比我长不了几岁，笑着说：“文艺女青年啊，好嘞，带您找秋天去。”
明媚的阳光不合拍的斑驳在车窗，出太阳的天气，又是正午，总觉夏天的余热还未散去，我眯着眼疲惫的端详着眼前的景色。树叶还是春光时的绿意葱葱，只是深沉了许多，黯淡了许多，像是心事重重的年轻人有些萎靡不振。秋风扫过时，落叶还是变多了。行人大多穿了长袖衫。我和晁昱就相识在这样的季节，相恋在这样的季节，分开在这样的季节，重逢在这样的季节，是不是注定结局如这秋殇般酸楚？
沉思中，收到晁昱的微信：暖暖，苏妙是我表妹。我没有女朋友，我承认我幼稚了，我就是想看看你会不会为我吃醋！你记住，只要你转身，我一直在身后。你不知道我曾多荣幸做你的铠甲，多想陪你走出所有悲伤，多想给你一个平静的家，也许在你眼里我不够格，可是我一直在努力。
泪水涌出失神的双眸。
司机师傅说：“妹子，因为爱情吧？”
我点点头。
“嗨，我是个粗人。我觉得对方喜欢你就没啥顾忌在一起就好，不喜欢咱也不死乞白赖。活着累人的事那么多，何必条条框框约束自己，你啊，一说看秋天就像书读多了。秋天有啥可看的，我只知道天冷了要加衣裳，不然会感冒，嘿嘿。”
我破涕一笑，给说了家的地址。
我翻出来那个尘封了四年的箱子：
周杰伦的《范特西》，《依然范特西》磁带，两张《不能说的秘密》电影票，两张《山楂树之恋》电影票，淡粉色Mp3,表盘图案是一箭穿心的手表，白色手表，红色情侣手表，紫色手镯式手表，灰色手套，白色围巾，24张一毛钱，大中小三个许愿瓶，手绘情侣娃娃，六本日记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