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冷的记忆
平安夜悄然而至的一场雪，把气温从零下四五度拉至零下十几度。
早晨去买早点的时候，明显觉出脚下的柏油路坚硬起来，皮靴底儿竟也失去了往日的弹性，咔咔的声响格外清脆。
黎明前昏黄的街灯下，行人寥寥无几，只有不远处孤零零的小吃店透着朦胧的光。
忘了带口罩出来。虽然感受不到风，却能感觉到冰凉的气流，随着呼吸倏然钻入鼻孔，有点酸痛。
我不由得小跑起来，关节处僵直不听使唤。多少年的老寒腿了，简直就是天气检测器。
现在的人们其实就是娇气了不禁冻了，想想小时候挨得冻，这点冷往哪儿摆呢。
七零后们应该都有记忆吧，那个时候没有温度计，也不知道冷有多少度热有多少度。
冬天到了，呼啸而来的北风一次比一次猛烈，树上的细枝越掉越少，树干越来越秃。
开始小伙伴们是捡树叶，拿个铁串子在树园子里到处叉，然后把一串串的枯叶撸下来装到筐里或者袋子里，拿回家给大人烧火用。
那时候还不太冷，一边干活儿一边玩耍。
再后来树叶子掉完了，又去捡干柴，小北风嗖嗖的，在外面待时间长了，吹得手和脸都皴了，有的都裂口了。
再后来就啥也没得捡了，来一场大雪更是封住了整个世界，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这样的盛景常常会不约而至。
那时候的夜格外的静，躺在热乎乎的土炕上，虽然脸是凉的，但人们依然睡得格外香。
早晨醒来，窗玻璃上一夜之间，不知被谁涂上了画儿。
那白色的花纹形态万千，有的像牵牛花枝蔓横斜，有的像迎春花簇簇拥拥，有的如同河边的芦苇。有的如同春天的柳叶……
那形状如此逼真，线条如此流畅，忍不住想去描摹。
大人们说，天气越冷，窗花儿就越多也越好看。
窗花儿好看，起床可不好受。
小时候冬天起床得有多大的勇气啊。炕是暖的，屋子却是冷的。胳膊刚伸出被子，就赶紧又缩回去。
在堂屋做饭的奶奶，听到动静，知道我醒了，便走进来，把炕边的炉子捅捅，让火苗儿再长高些。
奶奶会把我那塞在脚底下的棉袄，棉裤，抻出来，抖开，两只手架着，一晃一晃地，在炉子上面烘烤。
烤得热乎了，才让我穿上。
那个时候穿的都是家做的棉布靴子，奶奶纳的鞋底，妈妈给鞋帮絮的棉花。
新靴子温暖又防滑。一进三九，河里的冰就能禁得人了。大家用小板凳拴上绳子，当雪橇玩儿。
一趟又一趟都玩疯了，玩到忘记了寒冷。脸蛋子像红苹果，小手儿像胡萝卜。
大雪天，又可以打雪仗堆雪人。那时候雪格外地厚，也格外地白。
有时我们把雪攥成圆圆的馒头状，啃着吃。手都由红变成了紫色。
赶上那种拔不出脚的大雪，鞋子就遭殃了。再厚的靴子总归是布的，在雪地里玩儿时间长了，底子都浸透了。
湿漉漉的一双脚，总会招来大人的一顿臭骂。
其实心里很委屈，因为脚丫子都冻透了，像站在冰窖里。
上初中时的冬天，记忆是最深刻的。
学校离家六七里地，要经过一大片田地和一条小河。空旷的田野，泛着白霜，小河里的冰坚硬而冷酷。
骑着自行车，戴着爸爸给买的革面绒里儿的手套。
基本上是骑到三分之一路程，手就开始冻得慌。
为了防止冻僵，隔一会儿手就在手套里抓挠抓挠，每活动一下，疼痛便觉得好一些。最后还是会冻到不听使唤。
这一路“咬牙切齿”，坚持到学校。记得有一回的早上，我坐在教室里的时候，手还没缓过劲儿，一阵一阵痉挛般的疼。
疼感从手指慢慢蔓延到指尖，无比清晰，也无法写字，一双手就像刚受了刑。
老师仿佛看出了我异样的表情，过来关心地问我怎么啦，这一问问坏了，我鼻子一酸，趴在课桌上哭起来。
每次想到这段丢人的历史，都唏嘘不已。
熬到初三的冬天，允许我们“离家近”的学生住校了。终于免去了天天路上挨冻之苦。
但是住在学校里，并非就有多温暖。
宿舍是学校最北头儿的一溜儿空教室，一大间屋子，南北两排地铺，能睡二十多个人。
后窗户还好，比较小比较高，还用砖头堵上半截。前窗户很大，且有的地方玻璃都残缺了，只弄了块纸板糊上。
上晚自习回来，冷的屋子，凉的被子。每次都是先穿着衣服钻进去，捂得有点热乎了再脱衣服。
最冷的时候，几个人合盖一床被，上面再搭上好几床。穿着棉袄棉裤睡。
最烦恼的是早晨洗漱。经常起来之后就傻了眼，桶里盆里留的水都结冰了。把冰凿开，舀水刷牙洗脸。
那个水的温度可想而知，冰得牙齿发颤。
随着时代的变迁，生活的改善，寒冷的冬天越来越温暖。
家里的炉子由手端炉，变为集中采暖炉，又升级为全市集体供暖，地暖，中央空调供暖。
人们的穿戴也暖和了，由家常做的棉衣，到羽绒服，羊毛羊绒大衣。还有什么自发热绒衣绒裤。
大气环境也在发生变化，全球在逐步升温。就算是出现超出范围的冷天气，比如去年冬天我们这儿达到过零下二十多度。那也是个别现象。
可是现在人们抗寒耐寒的能力越来越差。也可以这么说，过度保护自己，同时就会失去抵抗力。
现在回想曾经，冷是冷，但人们很少感冒。当时再煎熬也总能熬过来。谁说寒冷不是件好事呢。
该热时热，该冷时就得冷，这才是大自然正常的状态。
（齐帆齐商学院书评课第5篇，1931字，累计8997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