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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延》第三十九章·一拂动春水

2016-10-06  本文已影响32人  青年太白
《灰延》第三十九章·一拂动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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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一拂动春水

宁洺清澈的眼眸中倒映着金光,黑色瞳孔内,一条条符纹金线来回穿梭,他缓缓向前走着,双眼茫然,脚步略显迟钝,动作好笑,可没有人觉得好笑,因为,他们都知道,宁洺现在所处的境遇是多么难得。

所有人都明白,宁洺现在正在进行一场玄妙无比的修行,可同时,他们又都感到很疑惑,这样难得一见的机遇,怎么会发生在宁洺身上?对于宁洺的体质,这群人都心知肚明,很糟糕,同时,就这半个月的修行情况来看,宁洺的表现也很糟糕,根本不像是个有任何修行资质的年轻人。

这样一个周身窍穴蒙尘,连天地元气都感应不到的普通人,竟然也能迈入万千修行者梦寐以求的神奇境遇中?

即便这样想着,但他们却都忍住没有其他动作,常风甚至还强行提气灌入日观阵,悄悄催动其运转。

他们都知道,新来的这位小师弟虽然资质平庸,但毅力很坚韧,对修行的渴望亦非常强烈,所以他们不愿干扰到他分毫。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紧紧注视着宁洺,院子里,除了黑棍拖曳在地上的摩擦声,便再也没有其他声响了。

宁洺此刻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从一看到常风布置那座日观阵起,就陷入了沉思,因为他觉得很奇怪,奇怪于,几位师兄嘴中非常复杂的符纹阵法,为什么到了他的眼中,却显得很简陋?

是的,简陋。

常风短刀铭刻出的那道道阵纹,杂糅了玄奥的天地规则,是他在秋阳宗修行九年的心血,包括二师兄在内,都觉得很不一般,后面日观阵的表现,也证明了这座阵法很不简单,竟然能够与二师兄领悟的剑意相提并论,要知道,柯洛作为秋阳宗的二弟子,不仅是宗内最富盛名的年轻一辈,在整个武周,纵观各大宗门的年轻一代,他都算得上最拔尖的了,秋阳宗的柯洛,和洗剑门的首徒薛毕,被视作同龄人中最有望并肩剑宗门下的青年翘楚,而他们二人,也始终以此为目标。

可想而知,常风所创的这座日观阵到底有何等惊才绝艳了。

然而,在宁洺的眼中,这样复杂无比的一道符阵,竟显得很简陋?如果让常风知道宁洺内心想法,恐怕当场就得喷出一口老血,其实,就连宁洺自己都不敢相信,他竟然能够捕捉到那些符纹的流动痕迹。

当常风阵法即将完成的时候,宁洺才终于能够确定,他的确是看明白了,因为在对方尚未完成阵眼布置之前,他就已经猜到常风下一步的动作了。

宁洺心中无限震撼的同时,脑海中一些久远的回忆被逐渐唤起。

....

十年前,豆腐街还不叫豆腐街,那时候,这条本名平野街的长街人气也很旺,并且,它曾经还有个让人肃然起敬的别称——太师街。

因为这条街上,曾住过一个让人肃然起敬的人——曹渊。

十年前的太师街,和现在情况相差并不是很大,百姓们并未因为这里住着一位名动天下的帝国大人物就如何小心翼翼,除了一座太师府,周围全是些普通民居,街上小孩嬉戏,奔走打闹的噪杂声不绝,甚至附近很多小孩经常还会跑到太师府前的两尊大石狮上戏耍,府卫看见了,也大多一笑置之。自家主子本就是个平易近人的性子,连带着府里下人,耳濡目染下也全然没有一般高门大院的那种跋扈劲,甚至很多曹府里的小孩,也经常加入到街上游玩的队伍中,一旦疯起来,比底层百姓家小孩还要疯癫,根本不像是个世家子弟。

小孩子打闹,有时候也容易当真,而真的认真起来的时候,则不会有成年人心中那么多顾虑,管你是哪家的孩子,扭到了一起,那就是一顿胖揍,所以,每当傍晚时分,曹府门前经常会有七八个小孩结伴回家,有时候喜气洋洋,有时候则鼻青脸肿,而每当这个时候,门口府卫则要忍不住调侃他们一番,详细询问今日战果,要不要改日多叫几个哥哥出去助威云云。

曹府的小孩,别的本事不大,一身傲气不轻,哪怕被揍得再惨也绝不喊帮手,这样豪爽的性子很快就赢得了街上其他小孩子的认可,所以,后来再打架的时候,大家下手就更放得开了。

不过,曹府的小孩也不总是挨揍,除了刚开始的一段时间处境比较艰难外,到了后面,大大小小各类战斗中,总以曹府小孩胜利居多。因为,他们人虽然少,但战术运用得当,合纵连横的战术玩得纯熟无比,

小孩子打闹,只管一拳对一拳,没什么歪歪扭扭的心思,所以一旦有一方开始玩更高明的手段后,胜利的天平自然很轻易就倾斜了。

很多人都以为曹府那帮小孩是受神算曹渊熏陶养出来的上等心计,却极少有人清楚事情真相,其实,在曹府里面还有另外一个不怎么喜欢出去玩的年轻小孩,他也姓曹,却不是曹家宗亲,平日里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待在自己的那个小院里看书下棋,自己和自己下,在其他曹府小孩的眼中,他是个喜欢故作高深的臭屁家伙,不过这并不妨碍大家喜欢围到他身边去,因为每次“出征”前都需要他在背后出谋划策。那是属于他们共同的小秘密。

喜欢待府里的那个小孩很聪慧,六岁不到的年纪就已经会识谱打谱,对自己的要求异常严格,经常能见他坐那儿一动不动一整天,天知道到底是谁教给他那些晦涩难懂的知识,他的父亲,那个忠厚老实了一辈子的平凡男人,虽然看不懂这小孩在想什么,不过每当夜深独饮时总喜欢碎碎念叨,什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什么滴水之恩涌泉报。

其实谁也不知道的是,有个人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不论是小孩暗中授计或是独自下棋,都没能瞒过那人眼睛,也是,这天下,能瞒过他的人或事太少了。

那个人并没有刻意打扰小孩生活,只是某一天突然心血来潮,将小孩引入了自己布下的一座幻阵中,那座阵法是他随手施为,可到了他那等境界,随手布下一座阵,自有大道相合,达到以假乱真、虚实难分的地步。

那天,小孩走出院子,推开门后愕然发现,原先铺满青草的园子竟成了一个池塘,不过很快,他便又皱起眉,表现出了成年人都难拥有的冷静沉稳,记忆超群的他自然不会怀疑自己家门口是什么地方,所以他很快就意识到摆在面前的是什么了。

然后他只做了一个动作,那就是闭上眼睛,当他闭上眼睛以后,周围的景物立即发生变化,面前的池塘成了一条条或明或暗的光线,复杂交错的光线在池塘中来回游动着,倘若寻常人遇到这样的画面,恐怕一下子就会头大起来,小孩却像是没事人一样闭着眼睛就往前踏了出去。

他一边走一边伸出小手随意拨动着,淡定从容的模样像是一位活了百年的世外高人。

只是简单走出七步,等小孩再睁开眼时,周围的景象便恢复如初,池塘消失不见,不过,在他的面前,却突然多了一口井,看见那口井的时候,小孩面上第一次露出了怀疑神色,因为,他的印象中,园子里是没有井的,可是,这座井,他竟然看不穿!

这也就意味着,这座井是真的!

小孩守在井边一天一夜,直至深夜,仍旧一筹莫展,就在他准备放弃之际,一个醇厚嗓音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说了一句让他至今不曾忘记的话:

“小家伙,我有一本书赠你,你想不想学?”

小孩闻言浑身一震,双眼露出了不可置信的光芒,他太熟悉那个声音了,不过,正当他想要做出回应的时候,周围的世界陡然坍塌,原先熟悉的场景分崩离析,化成寸寸碎片,然后他的眼睛便就红了。

因为,整个世界都是一片火红!

就在小孩茫然震惊之际,一只温暖有力的大手将他拦腰抱起,送进了柴房。

“孩子,蹲在里面不要出声,我待会就来找你。”

这是父亲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再往后的记忆,便是充斥着血与雨的黑暗。

.....

宁洺一脸茫然的向前迈步,他的眼睛是睁着的,但除了面前那座金色大阵,他什么也看不见,他能听到其他人的声音,像虫鸣一样在身边飞舞,嘈杂混乱,他听明白了意思,可一点也没在乎,他的心神全放在了眼前所见。

他的世界,只剩下面前这座阵法。

宁洺拖着黑棍走向日观阵。常风距离他只有一步之遥,他看着宁洺的动作,见他竟打算闯进阵中,心脏几乎提到了嗓子眼,若不是二师兄用眼神严厉制止,恐怕他早就忍不住将宁洺拍醒。

这样一座极具攻击性的阵法,就凭宁洺这尚未净髓的体质,恐怕才一接近就会落得一个血肉模糊的下场吧,只不过出于对二师兄的绝对信任,常风终究还是没有打断宁洺,但他心中已经打定主意,只要宁洺稍有不对,他会立即将他踹飞。

果然,不出常风所料,宁洺才刚靠近,金光闪烁的日观阵就做出了反应,凌厉的天地元气像小刀一样朝宁洺切割而去,他身上的衣物就像纸片一样脆弱,只是一瞬间,就被划出了数十道口子,脸颊上也有着数道刮痕,血珠从中飞快沁出。

宁洺忍不住闷哼一声,眉头皱起,下意识就将黑棍抵到身前,殊不知他这一动作却激起了阵法更为迅猛的攻势,金色光线像是闻讯而动,齐齐向他涌来,成百上千条金色符纹瞬间便将他的身子淹没。

宁洺感觉自己就像是踏入了一片泥沼,步子变得极为沉重,不过他仍不死心,内心有个声音在嘶嚎呐喊,笃定着一定要走过去,顺着这声音,他继续向前迈步。

他将黑棍顶在前面,像是顶住了一道激烈风墙,天地元气与肌肤不断碰撞摩擦,疼痛感清晰传递到了脑海中,可宁洺始终不肯后退,一旦认准了的事情,他是不可能回头的。

宁洺握住黑棍的手在轻微颤抖,火红的太阳正在他头顶释放着强烈光芒,这个时候,他肩头突然传来了火辣辣的刺痛感,宁洺能够感觉到,自己肩上,多年挑夫生涯压出来的那两个凹印内似有一把火焰在熊熊燃烧,双肩的火热连着烧上脸颊,令他整张脸都变得血红,创口处,猩红血珠串线似的往外狂飙,强烈的疼痛感使得他整个脸庞都变得狰狞无比。

就在那儿!

宁洺眼睛死死盯着前方,就在他几近触手可及的地方,那是阵眼,不知道为什么,他内心就是有股强烈的冲动,那股冲动告诉他,他应该走过去,像记忆中那样,将那个地方拨开。

没过多久,肩上的那股灼热感再度蔓延,一下子就袭遍全身,宁洺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开始躁动起来,身体内部,无数处堵塞的地方能够被清晰感知,那种淤塞压抑的感觉令得他脸颊头皮俱是一麻,宁洺狠狠一咬牙,内心咆哮一声,彻底放开抵抗,任由肩头传下的那股火热燃遍全身,在这剧烈的痛楚的刺激下,宁洺充满血丝的眼睛猛的瞪大,重重朝前踏出一步,在常风等人惊愕不已的目光中,伸出手,向前轻轻一拂。

这一拂,犹如清风拂面,简单而温柔,可落在常风的眼中,却像是活见鬼一样。本来,望着宁洺的动作,他下意识就准备上前制止,只是凭借着极大毅力才收回脚步,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因为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耗费多年才悟出的阵法,竟会被这个入宗才不过半月的小师弟破开。

“原来,小师弟才是真正的天才。”

常风喃喃自语,表情既喜既哀。

宁洺怀抱黑棍站在原地,他的周围,金色符纹犹若潮水般褪去,围绕着他旋转跳跃,最后化作最精纯的天地元气,重新归于虚空。

宁洺缓缓闭上眼睛,四周尚未完全平息的天地元气还泛着池水般的涟漪。

他嘴角带笑,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轻轻呢喃道:

“这一次,我也只用了七步。”

.....

秋阳宗外,遥远的汴都城,一条名为豆腐街的街道上,有一家豆腐坊,街上的旧人都知道,豆腐坊附近,以前是一座特别大的府邸,十年前的一个雨夜,偌大一座曹府化为废墟,没有一个人再从里面出现,十年来,废墟上盖起了民居,拥挤在一块,比肩接踵,密集的房屋与人口将曾经的一切都淹没了,似乎没有任何留下痕迹。

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豆腐坊内围起来的地方其实没有变化,在后面院子里,有一个磨豆腐的大磨石,大磨石的旁边有一口井,井水常年不断,用井水浇出来的豆腐,又鲜又嫩,就像美人柔荑一样软滑。

自从原来老板娘带着豆腐姑娘跑了以后,豆腐坊的大门就一直紧闭,没人知道,就在宁洺拂开日观阵的时候,豆腐坊后院那口井里,清澈无比的井水忽然泛起了阵阵涟漪。

就像是被什么人轻轻拂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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