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历史 仙侠】长生记 第五章（7）
虽有些失察，但他周身气环绕不息，豹子刚跃出他便已知道，心里冷哼一声“这畜生也敢欺我”，看着豹子跃到身前，踏着树枝的身子突然平平躺下，手中小牙挥出，错身间就割过豹子咽喉，又闪身躲过豹子咽喉喷出鲜血，飘然落到地下。甫落地下，突然侧方又一股劲风扑来，原来草丛里藏着个大山猪，只等着他落地下时就扑了上来，两根长长獠牙向他侧胸捅来。他心里又哼一声，侧身闪过山猪獠牙，没拿剑的手掌猛然拍出，硬碰硬的拍击在冲来山猪头顶。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山猪冲击之势瞬间停住，跟着又向后倒飞出去，呼喇喇砸断了数棵短小灌木，掉落在丈许外荆棘丛里，口吐白沫中夹杂鲜血，两眼无神，却是被震伤脏腑，眼看不能活了。
虽然举手动足间解决了豹子山猪，但王方旋也不免有些气息不调，心跳加速。他站在草丛中，刚抚平心跳，调稳气息，就觉头顶上一股阴冷气息袭来。原来暗中一条长鞭无声无息，乘他调息之机，卷了过来。待他察觉时，长鞭已卷头顶半尺处，鞭上倒钩，闪着冷褐色光芒，说不得都是喂了毒的。眼看长鞭要卷在他面颊上，好个王方旋，十年随着玄和子、秋湖子练出的外功身法，一时全调动起来，双腿不动、二臂不摇，只靠全身肌肉力量，推动身体向后平平移出两尺，躲了过去。不想那鞭子竟像活的一般，如影随形，跟着王方旋身子又卷向他头顶，他低头附身，一个前扑，虽有些狼狈，也堪堪躲过，只是头顶束发头巾，却被长鞭卷去。
“好个方哥儿，这样都算计不了你，只取了你头顶一块方巾，与两只铃铛比起来，我还吃亏了呢！”少女绛紫衣裙身影不见，歌声却响在四周，其中又夹杂一句话语，调笑意味十足。王方旋站在草丛中，只感到周边无数蛇窸窸窣窣爬个不停，说不得瞬息间就要全向他扑了过来。他心里一时气苦，就觉这天这地这山这林这夜色和夜色中的活物全变成了敌人，他一人孤零零的要与天地山林夜色万物为战，周身真气横行，腰下长剑大牙瞬息出鞘，他一只手拿着举过头顶，竖竖劈下，口中喊一声“灭”，就见天空中一倒白色巨光，高约丈许，竖竖劈在了他周边山林之中。一时间夜色似乎都被这道巨光劈开，方圆十余丈内光芒大盛，亮堂堂如白昼一般，光芒之中，树木纷纷倒下，十丈方圆里所有活物，鸟也好蛇也好，果子狸松鼠兔子地鼠……全都被剑势一斩而断！
光芒渐息，四周静寂无声。王方旋披头散发，脸色肃穆，如煞神般立于草丛中，周边已被他劈出近十丈空地，空地中除他外再没有一个活物。这一剑叫“灭剑”，是他自无奰子道藏中寻出的一个练剑剑谱里学来的。剑谱只有四势剑法，“灭、断、死、生”，“灭剑”为第一势。这四势剑法，自学成后他还从来没用过，只因为每一势剑法用出来时都极耗精气，一剑斩出，都需他好几日养气才能养了回来。
“啊呀呀，好狠的方哥儿，你这一剑断了十丈内所有活物生机，我若不是机灵跑的快啊，也差些躲不过去呢！”少女歌声话声飘在十丈之外，王方旋却如若未听。他眼前似乎看到玄和子、秋湖子被喇嘛道士围攻重伤，心中着急，只想着快快解决眼前难题，纵身过去为两位师父解困。见使出“灭剑”后少女歌声话声还在耳边聒噪，心里发狠，长剑端起，就要用出“断剑”。
“呀，好方哥儿，这么狠的剑势，你又要来么？算我输了行不，你这一剑再出，怕一月都动弹不得，岂不让我心疼？”少女话音又杂在歌声中飘至王方旋耳边，他心中却如若止水，面色如岩石般冷峻，“断剑”势越积越盛，看着就要随手挥出。突然耳边响来清亮鹤鸣之声，昂扬猿啸之声夹杂其中，这是玄和子、秋湖子在提醒他、告诉他，它们无事，叫他定住自己心神。
他突然醒了过来，悟到自己适才几乎入魔。无奰子教导又在耳边响起：“魔障身随，步步有碍；声色红尘，情为心灾；锻性炼命，两字清明；道心如虚，自然无害。”心中渐渐清明，脑海里空虚如谷，身体也一时间松了下来，真气回环归入丹田，横端着的大牙也放了下来。他突然有些嘲笑起自己，少女伎俩，不过一是借气之法，二是诱机之术。世间万物，生于自然，自存在时便有阴阳二气滋养其中，少女能借万物之气，凝出幻影，迫人心神，但已为他镇气法破了；除此外，自然滋养，活着的万物如草木藤萝鸟兽动物，都生机勃勃，少女不知从那学来的法子，能细察这些活物生机，诱惑它们为她所使，破她这术，其实也不难，用不着“灭、断、死、生”四势剑法，只需大藏气法，隐去自己的“神光”或者又叫“阿赖耶识”即可。
思想间，他将大牙复还剑鞘，收回神思，凝聚于身，脑海中若有想若无想，一时空灵虚寂，大藏气法便已施出，“神光”即隐，就好似从山林间突然消失了一般。果然，那些生机被诱的树木鸟兽，蓦然间全失去了目标，一时都静静呆住了。林子里旷寂无声，少女已觉到不对，坐在棵树上，停了歌声，四处转头，要找到王方旋踪影。忽然喉头一凉，一把短剑如鬼魅般出现在颌下，王方旋在他耳边轻声道：“你的歌儿好听，为什么不唱了呢？”话音如丝，透过面纱，搔着她耳朵酥酥的痒。
她也不回头，索性两只手拄在枝干上，全身放松，一双赤足在树枝下荡来荡去，道：“不玩了，你耍赖。又要你大师父相助，又使藏气法藏起来……藏头匿影，算什么好汉？”这话是王方旋说少女的，此时她又还给他，嘴头上竟一丝也不吃亏。王方旋一愣，脸上有些烧，想到如此赢她着实不光彩，又看她头摇来摇去对颌下短剑浑不在意，生怕一个不妨割破她皮肤，遂收回小牙。虽然到现在也不知少女叫什么，两人又斗了这一会，但他心里却感觉这少女极熟悉，这时也跟少女同坐与一根树枝上，两人并肩，他也学了少女，手拄在树枝上，两脚垂下荡来荡去。树枝极粗，倒浮得住他们两，却也被压沉下去不少。
当然，也是因为他知道无奰子来了。大师父既然来了，再有多少喇嘛、道士也得死在这座山里；少女就有通天本事，她也逃不到哪去。
两人都不说话，王方旋心中一时宁静，神思若有若无，在山林间闲闲游荡。不久前的山林，树木草丛灌木藤萝间发出嘁嘁喳喳声音，似乎自远古而来的幻想、寂寞都全被召唤了出来，鸟儿竖起羽毛，豹子隐在树后，瞪着绿油油眼珠，山猪四蹄刨地，无数蛇在草丛中爬行……种种疯狂酝酿在山里林间天上地下，这一时却突然全都随着他的心境，宁静下来。鸟儿归巢，豹子远遁，蛇藏地下，树木草丛灌木藤萝又回到无思无想自有静寂时光，夜色如墨，岑寂而又美好。他鼻端传来少女身上阵阵清香，心情这时就如夜色一般，美好、岑寂，玄而又默。
他终究还是牵挂玄和子、秋湖子，神思飘至他们与喇嘛、道士争斗场景，见道士雷法剑阵中电光大作、雷声轰鸣响个不绝，天上红黄二气凝结佛像已然成型，合十双手已摊开，双掌展开丈许方圆自半空缓缓压下。他却知道，道士、喇嘛其势已衰，他们麻烦大了。果然，玄和子清亮长唳一声，突然站定，双翅展开，便是夜色也掩不住它身躯上团起的黑油油光芒，光芒中头顶一点红如万古明灯，琉璃光华，常燃不息，光华又顺着它长喙聚集成短剑模样，瞬息而出，向道士直刺而去。
秋湖子也随着鹤唳声不停长啸，他身子跃至半空，团得极小，突然展开，在几棵大树上纵跳弹跃，借势跃到空中红黄二气凝结大佛身前，松枝剑迭出，快的如无数电光闪过。就见白光如蛛丝般遍身缠绕大佛，不一时，天空中突然传来一阵怪异声音，初时如一人痛呼呻吟，继而如千百万齐声痛呼，又夹杂着无数风过呼啸声，再过一会，痛呼呻吟声越来越大，竟如无量鬼哭，红黄二气凝结大佛也被白光割得四分五裂，从二气凝结身躯里似乎伸出密密麻麻枯骨般的手来，向天空伸出摇晃。
最终，这无量痛呼呻吟，全凝为两字“苦呀”，轰然巨响，大佛也随声炸裂。那一刻，整个锦屏山都似乎在震动摇晃，离喇嘛道士玄和子秋湖子争斗处还在数百丈外的王方旋少女心里都是一阵恍惚，莫名心绪绕在心头：人间大苦，因果太苦，不若回头，别寻前路……只是一瞬，大佛气消形散，山林间又归于岑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