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婆婆家过大年
结婚第一年,我跟着爱人回乡下过年。那是第二次去他家,公公婆婆打扫干净窑洞,贴了窗花,准备好过年茶饭等我们。
第一次去是受邀请“看家”,觉得公婆年轻能干,一家人热情厚道,虽然有点穷,但是马马虎虎能过一门光景,不久就结婚了。
结婚时白手起家,公婆没给钱,我们攒了些借了些,粉刷了单位给的窑洞,买了生活必须品,举办了简单的婚礼仪式。
婚后第一年自然去婆婆家过,一点悬念也没有。带着我们给公婆买的衣服和糖果零食,搭班车到县城,步行到村里。
村里没有写对联的人,我写的毛笔字虽然不好,却比没有强。到家第二天我揽下写对联的任务,写了好几家的。
我们家写对联的人多,快到过年,我爷我爸成天帮人别家写,我哥在县城书法比赛中获了奖,回家轮不上写对联。
没想到我的三脚毛手艺有了用处。我胆大不识羞地写着,孩子们围在一起看着,心里美滋滋的,给公公婆婆也长了脸。
白天咋咋呼呼长了脸,晚上睡不好。公婆给我缝了一床新被褥。晚上跟公婆睡在一盘土炕上,心里很别扭。
看见我不习惯一起住,婆婆抱歉地解释说,空着的窑洞一冬天没住人,一时烧不热,她担心我受冻才没让分开住。
炕倒是很大,公公睡在窗台下,三岁的小姑子夹在父母中间。爱人挨着婆婆,我在靠锅台的地方。婆婆说那里暖,专门让给我。
已经这样了,我还能说什么,早早靠在炕角包上被子听故事。担心晚上起夜,不敢多喝水。零食给了婆婆,不好意思要的吃。
晚上婆婆打扑克,公公在大锅里给全家人烧了热淌淌的洗脚水,分别倒在几个塑料盆里,每个人一盆,放了一长排。
等串门的人走了,我们都睡在被窝。公公打着手电寻来一些老梨,用刮刀削了皮,放在我和爱人的枕边。老梨去火,公婆藏的。
吃饭好凑和,顿顿有肉。就愁晚上睡觉。村里人一波一波来串门,坐在热炕上打扑克啦家常,等人都走完很晚才能睡。
不敢脱衣服,睡觉穿着毛衣毛裤。早上想多睡一阵,公婆勤快,天麻麻黑就挑水烧火,我摸摸索索穿上外套躺着。
天刚明我起来,还没收拾停当,爱人堂兄弟家打发孩子们叫吃饭,一群孩子们站在脚地上争着喊:“婶,去我家!去我家!”
我问婆婆要了糖果分给孩子,去谁家听从婆婆安排。过年在老家呆了几天,吃了十几家的饭。大致都是凉菜热菜加米酒。
有时一天吃好几家,刚上了一家炕,有另一家的孩子站在地上等。品尝一下凉菜,喝点米酒跳下炕去另一家。
当地有正月请新媳妇吃饭的习俗,因为我每次回家都给娃们糖果,他们更是认真对待。别让我这个外地媳妇笑话。
堂兄弟家都是一样的热情,饭菜的味道却是五花八门。凉菜以大小豆芽为主。同样的米酒,有金黄浓稠的,有素灰清淡的。
吃来吃去,数我婆婆做的饭好吃。凉菜爽脆热菜香醇。酸菜清亮干净。最难忘的是婆婆做的米酒,甜中带酸,回味无穷。
后来每每提起过年,提起婆婆的米酒,婆婆笑着说,她不会做米酒,难掌握发酵。那年因为我们回来过年,她试着做,做成功了。
老家有讲究,过年做米酒看一年的运气。公婆私下里常说,那年米酒做得好,预示着我这个新媳妇明事理好打搅。
我哪里是好打搅,过门三十年,也曾因为因为观念不同摩擦过,因为生活琐事苦恼争端过,公婆厚道不计较,包容了我。
那些叫我吃饭的孩子脸冻得红朴朴,鼻涕吊多长,手不停地搓着。我发糖时他们伸出冻皴的小手来,看的人心疼。
第二年有了孩子,我们再没回去过过年。一来是睡不好;二是天冷怕娃感冒。年前我们一家人穿上新衣服,带上礼品看看老人。
当年那一群流着鼻涕叫我吃饭的孩子们都长大了,男孩高大帅气,女孩子温柔清秀,一点也看不出小时候的痕迹。
他们走出小山村,走南闯北干事情,开启自己的生活,我参加过他们的婚礼,欣慰他们的成长蜕变和飞升,送上美好的祝福。
后来公婆到我们家一起生活,爱人年前带着他们回去上祖坟,没我什么事。我有十多年没回老家,不知道新农村建设成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