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 | 饮冰患者

去会安古镇是我在越南旅途中计划好的必经之路，它比云南丽江更加朴实，不是故意造旧，而是它真的基础设施跟不上。可以想像，如此民风淳朴的地方往往交通不便，没有机场没有火车，汽车是唯一可行的方案。

去会安一路不易，总有意想不到的磕碰。既然必须坐汽车，就要先到一个离会安最近的稍大的城市。我从西贡先坐飞机到岘港，按道理一个小时的汽车可以从岘港到会安。

1

问题从岘港就开始了，没有公交站台，唯一的公交站牌就一根孤零零的杆子，稍不注意就错过了。结果本来该有的Hoi An（会安）站名又不知被谁给抠掉了，本来就十分不起眼的站牌还信息不全，令人费解，我都怀疑是否线路取消。

正当我凝视站牌思考策略时，一个骑摩托的大爷在我身边停下，问我去哪儿，想拉客。

我说去会安，大爷拍拍后座，意思要我坐他摩托去。

我大吃一惊，我才不要坐摩托去！在西贡我心头的摩托阴影还没消失呢，虽然我包里还有口罩，但也绝不打算灰头土脸再一路。况且汽车还要一小时，坐个摩托还不知要被风吹成什么傻样呢。

去会安的只有一种黄色的公交，我满大街张望黄色的车影，但走了一条街也没有发现。虽然方向不错，但一想到那站牌的简陋，我就忍不住担心，准点是不指望了，是否有车我都开始怀疑。

终于看见在前一个路口从横向转来一辆黄色公交，我没了命地奔过去，天知道错过了这一班，下一班在哪里？

就差十多米，眼看着公交再次启动，我心灰意冷，心里抱怨着跟大爷扯皮太久。谁知那公交开出去几米远后突然“滋”的一声刹车了，门“哗哒”一开，冲出来一个大姐，对我喊道：

“You！会安？”

“是！呃…”

“跟我上！”

我完全被动地跟大姐上了车，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根本来不及反应，因为我本来都打算放弃了。

上了车我才明白售票大姐为何如此“好心”等我，等着坑我钱呢。车票本该15,000盾，大姐张口要30,000盾。我明知被坑也累的无力反驳，给钱了事。

车子一路晃晃荡荡的，我环顾四周，真是我坐过不能再旧的车了。没有空调，顶棚的铁皮几处瘪塘，个别座位的皮已被坐通，露出的海绵都发了黑。

基本上坐这种公交的只有两类人，要么就是最最当地的村民，要么就是徒步的背包客。

当地人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老熟人，售票大姐站在车门踏板上唱山歌般地吆喝，挑扁担的大娘也上来，卖菜的老汉也上来，一阵阵嘘寒问暖，虽然我一句也不懂，但左右招待的场面十分感人。

然而，他们都没有给钱！我可盯着呢。

大姐宰客的雄心是志在必得，上来的美国胖子，大姐开口50,000盾！我心里乐了，那人高马大的一看就比我油水足。大姐真是很会看人下菜碟！只宰我30,000盾都该庆幸了。

这不知名的售票大姐浑身散发着一股劫富济贫的侠义之风，她真是太酷了，没有发票不开收据，收多少全凭老娘说了算！只收现金，不要小币。30，40，50 大姐根本随口要，30,000盾只是宰人的起步价。

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女侠确实令人措手不及，然而我又算了一笔账，从15,000盾（4.3元）被坑到30,000盾（8.6元），撑死了不过榨出我4块钱！而兑换成美元的差价连罐汽水都买不到，又有什么必要去争论。宰50,000盾都便宜了，该再多宰些油水，好给大娘大爷们的坐车。

面对这样堂而皇之的敲诈，我心里却并不讨厌那个大姐。

2

进入会安后，我认识了其他背包客，一谈才发现都不同程度地被宰了。把它当作“游客税”，也就一笑了之。

然而令我不解的淳朴民风纷至沓来。

古镇真的很漂亮，当地人的买卖和生活也还处于十几年前的阶段。有在板车上买卖的，有席地而坐的，有挑扁担巡街的。他们用着最简单的工具，却个个都是商业高手，我最敬佩的还是挑扁担的。

一日下午我和Ryan在古街散步，很多新奇的东西都吸引着我们的目光。越南的水果又便宜又好吃，很多种类都是别国没有的，木瓜好吃而且大到和一只哈密瓜一样！对当地的水果我是十二分满意。

就在那时我看见一个挑扁担卖水果的姐儿们，扁担里物产丰富，我看见一簇红毛丹，凝视了许久，因为我不知道怎么说它。

我问Ryan，那个“长毛的荔枝”怎么讲？实话说我还是觉得，虽然红毛丹和荔枝长得十万八千里，但剥了皮后，不都一样吗？

Ryan怔了一下说可能是Rambutan。

那是英语吗？

不是，但总是那么说的。

两边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我和Ryan就那么站在路中央，边看边议论那个妇女的红毛丹。

女人霎那间向我们冲来，问道：“红毛丹？” 因为当地人的英语只局限于单词和钱数，她的意思就是你要买红毛丹吗？

“不不不。” 我们连忙摆手。

“芒果？” 若是拒绝一样，她会以为你是想要其他的。

“不不不。”

“山竹？西番莲？木瓜？”

我们边后退边摇手，大姐挑着扁担继续跟着，Ryan频频拒绝NoNoNoNoNoNo…连珠炮似的说了一串，No的嘴都转不过弯。大姐非把所有水果都数落完了才放弃追赶。

我和Ryan开始自我检讨，没事不要对别人的水果指手画脚，这展现出的兴趣会让人家误会的，以为你有强烈的购买意向。

当然我还是很好奇，要说他们语言不通，给人的感觉迟钝吧，又是如何敏锐地感应出我们在交流她的红毛丹呢？而那挑扁担的速度也实在让人避之不及。

3

古镇里有一条河，两边的建筑都是古朴的黄色砖墙，河上漂浮着不少木船。在会安坐船是很多游客的项目， 沿河飘荡看看两边的风景确实不错。

当时下午六点半左右，Ryan和我站在桥上，看小船一个个开动，我们不确定坐不坐，或者是否等到晚上坐。因为夜晚的镇子会亮起各种灯笼，河上街上都很美，按照我们的想象，晚上坐船会更浪漫。

也许我们的犹豫不决又被有心人看在了眼里， 总有黝黑的开船大爷望着我说：“boat？”

我们笑答不用，只是想在桥上静静地看会儿景。两边熙熙攘攘，目标众多，但总有船民不想放过我们。来了一个戴斗笠的大姐说道：“Two people? Boat?”

我还来不及拒绝，她接着说“Very cheap” 开口要200,000盾，我们摇头说不需要，但并不是还价，她却开始慢慢降价，几番推脱下她自个儿降到了100,000盾，又说送两个蜡烛灯。可是她不明白，这根本不是价钱的问题，我们只是想再晚点坐。

大姐意会出我们想晚上坐船的打算，却还是不放弃。居然开始吓唬说马上天要下雨嘞，七点以后不开船嘞，晚上人多更贵嘞。大姐不通英语，仅凭几个关键词却句句在理，比卖保险的还执着，我和Ryan终究还是被连哄带骗地领上了船。

走下桥之后，大姐召唤了她女儿过来带我们，我一惊，以为让七八岁的孩子划船。大姐说是她爸爸划船，我女儿带你们去，你们给她钱。

女孩儿很灵活地带我们穿过人群，顺着几个水泥袋走下河岸，把我们一路领到她爸爸的船上，拿完钱又跑去给妈妈报告了。

这真是配合的最默契的一家，妈妈负责拉客，爸爸负责划船，女儿在两人之间跑着交差，顺便领人上船。划船一趟十五分钟，等爸爸划船归来时，妈妈已经又忽悠好了下一船人。我很佩服这一家人的团结协作能力。

然而，那大姐完全欺骗了我们！晚上都过了九点钟，河上还在划船，天也没下一滴雨。想想也是，这生意能做一笔是一笔，虽说晚上坐船，又不知会上谁家的船，大姐怎愿意把到嘴的肥肉拱手让人？

我赞赏她的谈判手腕。虽然这大姐睁着眼说谎，对我们百般忽悠，我还是无法去讨厌那船上的一家人。

沉默的父亲只是卖体力，精明的母亲只管耍嘴炮，小女孩儿奔跑于桥和船之间，管收钱，兴许她还觉得这样的生活挺愉快。

像这样令人又气又恨，又可笑又可爱的人物可能出现在途中的各个角落。时而淳朴时而狡诈，没有大是大非的恶，却充满了市井小民的精明，所以我说他们个个都是民间的商业高手。

没有售票大姐榨不出的钱财。

没有挑扁担大姐赶不上的客人。

也没有船家大姐谈不成的单子。

- THE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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