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故事三则（一）——公冶长

我小时候睡前是没有故事听的，因为父母都不会讲故事，那年代也没有睡前故事书，更何况母亲不识字。但一年总有那么几天，奶婆（父亲的奶妈）会到家里来住，白天帮妈纺线，晚上奶婆便有许多故事讲给我们听。

奶婆个高，小脚，时常一身黑粗布，已洗的有些发白。大眼睛，高鼻梁，头后用黑网扎朵髻，说话吐字清晰，声音宏亮，而且合辙押韵。奶婆好念经，但奶婆并不识字，却记性很好，记得许多经文。妈爱听奶婆念经，两人有时晚上一个纺线、一个拐线，奶婆能念一个晚上没有重的，妈也就跟着学，后来妈也爱上念经。

天一黑奶婆就给我们先讲故事，那时候我们听故事也只是听热闹，并不懂得故事里的深意，也只是记得那些朗朗上口的话，譬如“公冶长，公冶长，城外有只羊，你吃肉来我吃肠。”公冶长是懂鸟语的，有天有只乌鸦对他话，于是他跑到城外，果真有只死了的羊，他背回去吃了肉，可没给乌鸦吃肠。乌鸦生气了，就又对他说“公冶长，公冶长，城门有只羊，你吃肉来我吃肠”。他跑到城门口，发现围了一堆人，他怕别人抢了他的羊，于是他大喊，“是我打死的，是我打死的，都别抢了。”他进去后发现是个死人，于是衙役就把他抓走了。其它还有什么，我不记得了，但这句“公冶长，公冶长，城外有只羊，你吃肉来我吃肠。”我依然能清晰记着。奶婆说不能哄人，哄人就会被抓走，所以从小我们姐弟们都在谁说谎就会被抓走相互监督中成长。

一直以为奶婆讲的是接近神话的民间传承故事，但偶而有一次读《论语》，才知道真有个公冶长，但孔圣人的学生加女婿是个道德高尚之人，可能此公冶长非彼公冶长。再后来又读了一篇《公冶长背诺》居然和奶婆讲的几乎一样，只不过城外换成南山，乌鸦换成鹞鹰。我不知奶婆从那儿听来，在她讲来那么动听、上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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