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片2

“人没有幻想，就像鸟儿没有了翅膀。”玛奇亚斯比划出鸟儿飞翔的手影，两只翅膀飞了一阵又分离。

“我知道你不喜欢演戏，但偶尔演演不也挺有趣的吗？”

“有趣”。又是这个令人寻味的词汇。艾利欧斟酌一番，回复：

“心情好的话我会演一下试试。”

“只是抱着‘试试’的想法可不行啊，演戏就是要整个人都投入别人的人生。你觉得呢？”

艾利欧愣了一秒，说：“那挺难的。”

“觉得难那是你搁浅了。”

“搁浅？”

为什么要把我说得像鲨鱼啊？艾利欧心想。

“成熟的大人应对任何事都游刃有余。”

“那你是说我不成熟啰？”

“嘛……会有那么一点点吧？”

艾利欧心想，自己也有不好的地方。比如有的时候太纵容玛奇亚斯。不过好在，艾利欧对内，还算开得起玩笑。虽然他和开朗豁达这两点都沾不上边。

二人相视一笑。玛奇亚斯把茶壶里的水盛满，又从手袖当中擭出一只豁口的小瓷瓮，掂了两掂，舒服悠哉地翘起大腿，那样子就像个阔绰得不在乎盈亏的宝石商。

“来，猜猜这个的来头？”

“旧物市场？”

“还不够哦。”

“风水祭器？”

“稍微有一点点偏差。”

“这个啊，是哥布林族用来放眼珠子的，要不要闻闻看里面的味道？”他十分自信地笑了，补上一句：“这可是脏物呢。”

“……你从哪搞的？”

“当然是旧物市场，啊！”

艾利欧皱了皱眉头。

玛奇亚斯说完这句话后沉默了五六秒，突然跳脱地说道：

“我骗你的。”

“什么？”

“从你说风水祭器开始，我后面的回答全部都是现编的谎话。其实这是前几天你不在的时候我用魔力变出来的啦！”

“这是哪一出啊？”

“怎么了？生气了吗？”

“有一点。”

“是因为我骗了你还是因为我没有提前和你解释清楚？”

“你想解释什么？”

“噢唷！其实我是在做测试啦！测试啦测试！请多多担待，多多理解！”

“因为我真的很想知道参照物是我的情况之下要做些什么事才会让吾友生气，所以今天就，试探了一下下！”

玛奇亚斯的心态是什么样的？比方说有个这样组成的装置——人、黑箱子、皮鞭、按钮。首先告知按按钮的人，按钮连着幕布后的皮鞭。按一次按钮，鞭子会抽打箱中的人一次，同时箱子会变透明，按得越多看得越清楚。如果是拥有绝对好奇心的玛奇亚斯，他绝对会满怀期待，雀跃不已地按到箱子完全透明才罢休。即使他明知道，自己这样做会导致箱子里的人被鞭挞至死。因为玛奇亚斯就是这样的人。他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或者从一开始，他就是这样的？

“你开的玩笑很……”

“很恶心？”

“很恶劣。”

“稍微稍微的嘛！偶尔偶尔的嘛！”

“有时候我真弄不懂你……”

艾利欧忍着气没较真。

“因为我真的很想知道！若是不知道的话，我的人生圆满地图就缺了一块！我非常这样感觉！”

艾丽欧想，像这样的“不对之处”，自己一定也有的吧。在他内心里的，这种“微妙的歪曲”。就像水果上黑色的斑斑点点，放久了就有。

看玛奇亚斯对着空气比划了一番，艾利欧略加思忖。

“…如果百年之后它还在的话？”

玛奇亚斯把“百年之后”念得特别响，说完这句话就眉开眼笑。

“你是在炫耀你自己吧。因为你和他们不同，能活百年。”

“哈哈哈哈哈，对！对极了！洞悉我心的吾友啊！你说得可太对了！”嘲讽低等生物似的玛奇亚斯，用带着几分狂乱的语气，配上他那绝对自信的微笑。他说：“没错！其实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转而，他又说：“不过……你比我更不缺那玩意不是吗！哈哈。几百年也好几千年也好，想陪他们玩多久就玩多久！我也好你也好，只怕他们更玩不起啊！”

“……”

艾利欧没接玛奇亚斯的话。整句话乍一听没问题，但接着细品，越发不对劲。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玛奇亚斯的眼睛向着艾利欧的方向转了转，氤氲地说着令人一愣的话。

“就算这一切都是假的，我也会用我自己的方式来证明我的存在。”艾利斯的想法果然是这样。他和玛奇亚斯不一样，他们都是悲观的看这世界，但对待各自的命运，他们一个会反抗，另一个则不会。玛奇亚斯，悲观的存在主义者。艾利斯，乐观的虚无主义者。前者的论调难以入耳，却又能让人切实体会到不切实际的渴望。后者即使知道结果不行，还是会尝试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