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第二次婚姻(上)

2019-02-21  本文已影响2人  72191e8f4c19

我的第二次婚姻
原创文/红枫
01给你一个男人
“柳如意,给你介绍一个男人要不要?”
电话那头响起好友春的调侃。
“不要!”我想也没想就蹦出两字。
“是说真的。”春变得认真了。
“真的假的都不要。”我也认真 起来。
“可人家对你感兴趣啊,非得跟我要你的电话。”春说。
“别,千万别把我的电话告诉别人,我才不想花那精力。”我加重语气。
我知道自己的软肋:心太软。更见不得别人对自己好,别人一对自己好,就会舍身求法。
“柳如意,只是让你见一面,你见面后不喜欢回掉可以,可你连见都不见就一口回掉,你让我怎么跟人交代?”春好言相劝。
“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我不为所动。
我知道春的好意,36岁,跟好年华搭不上边了,但要是运气好,还可以梅开二度。可是我早就心如死灰,好不容易摆脱了第一次婚姻,离开了那座水深火热的围城,我想过各种各样的风起云涌,想过千转百回的悠然见南山,就是没有想过要折回围城再坐于涂炭。
当晚停电,屋里漆黑一片。路灯的余光窥视着斜躺在床上的自己,我伸了个懒腰,宽衣解带,上床就寝,把头放在枕头前,拿起手机准备关机。
这时进来一条信息:如意,你好!我是春介绍的布吉良,很高兴能认识你。
心里涌上一阵反感,想关机无视,又觉无视别人就是无视自己,遂回:“布吉良,你好!我不想认识你,因为本人现在不想再入坟墓。”
“呵呵,我也是。”还没来得及关机,下一条信息就挤进来了,好像信息早就编好只等我回。
既然也是,那还发什么信息,这不扯淡,吃饱了没事干忽悠人啊。
正想关机,屏幕上又跳出下一条信息:只是当我听春说起你后,我改变了主意,我觉得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我心里冷嘶一声,老把戏,小儿科,蒙谁呢? “但我觉得你不是我要找的人。”我毫不客气地回他。
“哦,愿闻其详。”
“对不起,困觉了。”我一点发送,立马关机。 只怕关迟了就不能把他的信息挡在屏幕外。不管他回不回,回什么,看到和没看到是本质的不同。
转天开机,接二连三的“滴,滴,滴”不绝于耳。 全是布吉良的短信。
跟我同睡一张床的露露拿起手机,睁着惺忪的眼睛阴阳怪气地念:“如意,不要拒绝我好不好?我们先见一面,这样总可以吧。”
露露一脸的幸灾乐祸,继续念:“我们虽然没有见过面,但我听春说后,心里就有种不一样的感觉,就觉得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露露还想念,见我无知无觉,顿感索然无味,头枕着后脑勺,眼睛瞪着天花板,一本正经地说:“这人我认识,外表看不拘小节,为人也大方,看起来乐呵呵的。听说他老婆和他侄子乱伦,迫于压力和面子才离的婚。”
“这跟我好像没关系吧。”我翻着白眼。
“你可以试着和他交往。”露露抿着嘴唇。
“离婚的多不是好东西。”我语含讥讽。
“那你呢?也不是好东西?”露露反唇相讥。
“……”
我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没话说了吧,凡事都有例外,不能一杆打倒一船人。”露露脸露得意。
那是2003年四月的一个早晨,非典正在肆虐京城,每个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每天早晨第一件事和晚上最后一件事就是看报纸,又增加了几例疑似病人,又确诊了几例病人。
天气乍暖还寒,挂在窗户上的那方天空像一层灰色的幕布。从门缝塞进来的早报,半截垂在地上,半截夹在门缝里。 我掀开被子跳过去抽了报纸,打开头版头条,触目惊心的非典人数只增不减,每天都有大量的外来人员离开这座城市。
露露接过我手里的报纸,看了一眼后说:“商场都关门停业了,我们也回去一趟吧,权当给自己放假。”
我点点头。 得到消息的布吉良早在车站等上了。
02第一眼就是陌路
出口处,站着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男人,他上身穿黑红短袖T恤,下着卡其色半旧休闲裤。不知是他太瘦还是裤子太肥,臀部像挂了一只大号布口袋。裤脚一只耷拉在破旧的旅游鞋上,一只挽起来,露出白皙的脚踝和一截小腿,没穿袜子。
第一印象,两字:猥琐。
心里抱着侥幸,不会是这个人吧?
把眼光投向别处,周围人来人往,脚步匆匆,没有人看起来像接人的样子。而他看了我一眼后,目光游移,躲闪了一下,移步往回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看了看也像在找人的我后,四目相交。
这一瞬间,一双眼亮了,一双眼暗了。
我的心从快半拍到慢二拍半,体温下降了十度,在夏天的阳光里感到冷嗖嗖。
亮了的眼说:“没吃饭吧?”
暗了的眼说:“不饿。”
亮了的眼不由分说,往车站对面的饭店走。
暗了的眼犹豫了几秒,不忍心就这样掉头离开,心想:要走,也得找个地儿明说啊。 跟在后面进了饭店,要了一份快餐,他说他已经吃过了。
都过了饭点,吃过了也很正常。 我没必要假装关心,边吃边想着怎么开口告诉他自己对他没感觉,可直到饭吃完也说不出口。
有时,对别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尤其是感情上的事 。
我找了个借口:“我晚上要去同学家。”
他说:“我下午要去送货,等会回来再联系你。”
我连忙回绝:“不用了,你忙吧。”
他44比我大8岁,这个年龄只有一厢情愿没有白痴,谁都心知肚明的。
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我拿出电话问春:“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差劲吗?”
春“呵呵”笑着说:“人又不能当饭吃,你都没交往过,就知道他不好了。”
我挂了电话,去了同学秋家,发泄了一通。
刚平静下来,他发来了信息:如意,我送货回来了,你在哪,我过来接你一起回家。
我和他的家都在县城西边,两家相隔十里地。
我回他:我不回去了,不好意思,我对你没感觉。
有句老话说:男人脸上没肉不可同宿,我没有体会过。但相由心生,我是认可的。 我一直都相信自己的第一感觉,一个第一感觉就“猥琐”的人,与自己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收到信息的布吉良马上回了信息:能否成夫妻,一是感觉,感觉是表面的。主要是理解、关爱、有共同语言、心系对方,只有爱才能心甘情愿、努力去追求完美而奋斗。
感觉都没有,还说什么夫妻,说什么爱。
“对不起,我只相信自己的第一感觉。既然没感觉,就没必要浪费各自时间和精力了。”我回。
余下的时间海不扬波,看来这人也识相。
深夜十点,他又发信息:你好,你所说的感觉,我认为是人的外表、风度、举止、言行、诚信等。我将以我的真情、爱心、诚实、热情、信用,努力打动你的心,使你能够找到感觉。
不理他。
少顷,信息又进来:其实我很痛苦,对你充满信心,你千里迢迢而来却让你后悔,不能实现愿望。抱歉!但愿我们了解一点时间能带来感觉。
千里迢迢又不是只为了来见你,无视他。
以为他不会再发了,转天中午,信息又来了:希望不要把爱的大门关了,让一个爱你的人去努力吧!这一次恋爱是我一生最大的赌注,你的回绝使我伤心了一晚上和一上午,我知道你表面刚强内心温柔。
现在想起来,这个人绝对是不正常的。刚见一次面就是恋爱了,还一生最大的赌注,他赌什么了?赌他自己的运气?还是我的心软?
信息还在继续:如果我们有缘成为夫妻,无缘成为朋友,有时间可以聊聊人生、文学总可以吧,也不失我们相识一场。
好像碰上无赖了,心里愈发反感。
03未熟的杨梅
第三天晚上,手机上收到另外人的信息:你在家吗?晚上到你家里玩。
这是一个久未谋面的同学,叫夏,与他家同一个村。我知道夏为何而来,虽然心里排斥,可总不能拒绝吧。
那就来吧,叫他一起来,当面回,他总会死心了吧。
他跟在夏的后面,手里提着水果,一进来就亲热地和我父母拉家常,那样子好像跟我父母早就认识了。
我热情不得冷淡不得,热情了,怕他误会造成更大错觉,冷淡了,毕竟是同学.夏是个人精,大概就是这样才自信满满来充当他的说客。
但是,不管怎样,我都没松口。
我跟夏有一搭没一搭地瞎聊,耳朵却在捕捉着他和我父母的谈话。
听见他问:“家里田地还在种吗?”
父亲说:“这两天要是天气好准备插秧了。”
“明天我没事,我来帮忙。”他不失时机地接上。
我正想回,母亲已插嘴:“不用不用,就那么点田,我们干得过来。”
他还在坚持,夏也在一边纵容。
我心里一急,刚要开口,牙齿一阵痛,手不由捂上脸颊,皱着眉头吸了几口。
他又不失时机关心起来:“是不是牙痛?”
“没有。”我隐忍着。
夏见我爱理不理的,坐了一会就告辞了。临走时,夏说:“明天去我家摘杨梅。”
我推辞:“不想去。”
转天一早,夏和春来到家里,不由分说拉我去夏家摘杨梅。
杨梅在山上,相隔三十多里,路上两人又故意避开,把我留在他拉货的拖拉机上。
天还只是蒙蒙亮,路过一家早餐店,他提议下来吃早饭。
摘杨梅是体力活,不吃早饭会没力气干活,只好和他一起下来。
他抽了纸巾把我要坐的地方擦了一遍,叫我坐下。 我浑身不自在,说没感觉的,又和他坐在一个驾驶室里,又和他面对面吃饭,这又算是怎么回事。
此时,春和夏都不知溜哪里去了。对着面前的豆浆和馒头,我味同嚼蜡。勉强把豆浆喝完,剩下咬了两口的馒头躺在桌上。
他默默拿起来吃了,把没吃过的打包带走。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尴尬地无话找话:“不知她们到哪了?”
“她们可能已经到山上了。”
果然,春和夏已经站在杨梅树下开摘,看到我和他到后,夏对他说:“好的杨梅都在上面,布吉良你去上面摘。”
我笑笑摇摇头。 他却真的爬到树上,把篮子挂在树上,一手抓着树干,一手摘,一篮杨梅每个都又大又黑。
夏在一边说:“你看看,给你的就不一样,他这是有心有意每个都挑好的,快吃啊。”
还沾着露水的杨梅看起来娇艳欲滴惹人馋。
成熟的杨梅酸酸甜甜的,甜多于酸,但此时不是杨梅的熟季,短暂的甜味过去后就是无穷的酸涩。
回到家没多久,就收到了他一大堆自以为是云里雾里的信息, “直言不讳的人,使我激动、开心、幸福,我的感觉没有看错。”
“牙齿还疼吗?自从认识你我总感觉到内心的喜悦,生活好像充实了许多。我听说明天你家种田,我亦很想帮你家分担一点责任,可是你的拒绝,我只能眼巴巴看着心里分担点。”
看他这些文不对题,语句不通的信息,就像吃饭时咬到石子,把满口饭吐了还伤了舌头,要不是舌头不可少,还真想把舌头也扯下来扔了。
得不到回应的他又给春发信息,春见我对他没兴趣,也不好多说什么。可他天天坐在春的店里等我过去,春又不能赶他走,到饭点了,也只能叫他吃,他也不客气,吃完嘴一抹,继续坐等。
他一来春就打电话让我过去,开始我还碍于情面过去,去也不看他的脸,跟春说些言不由衷的话,说着说着自己都开始别扭,反胃,后来就不去了。
春烦不胜烦,转给我他发的信息:“春,请你多做如意工作,本人十分感谢,我将好好善待她,按我许的诺言去做……以上是他发给我的给你看,我怎么说呢,多多去感觉吧。”
“感觉是虚的,跟他交往一段时间了解一下,又没什么。”
“他家也算书香之家,本质应该不会太差啊,你跟他来往一段时间又无妨。”
“不和他交往怎么会了解?”
“现在又不是让你答应他,只是让你给他机会,互相了解一下,合不来就不来往呗。”
“你也不年轻了,找个知冷知热的人,也好互相有个照应,这总比你一个人过日子强吧。”
“他喜欢你又没错,你不给他机会就是你固执不近情理了。”
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来劝我。
绕来绕去,好像都变成我的不是了。
回家已有十天,京城的疫情警报已解除。临走前,我对他说,我先回北京,这事缓缓,你这边若有合适的,就不要考虑我了。
他满口答应。
04失了本味的菜
回到北京,他每天最少三个信息。按一天三个信息算,三个月最少给我发了270条。怎么动人怎么说,怎么好听怎么说。
“人生只有痴情者
莫让痴情太轻狂
若非一番寒彻骨
哪得梅花扑鼻香
问世间情为何物
真让人生死相许
看人间多少故事
最销魂梅花三弄”
千里之外的人想念你,关心你,非常爱你,愿你也爱着我,两人心心相印。
这样的信息对他来说是大餐,盛装出演,兴致来了来一场。
“相见亦难别亦难。
希望/是一种甜蜜的等待
想念/是一份温馨的情
朋友/是一生修来的福
爱情/是一世难解的缘
请让我好好爱你,我深深地爱着你。你回京了,心里感到空荡,很寂寞,想要你一张照片,当我想你时可以看看你的容颜。”
这样的信息对他来说是营养餐,他需要,以为我也会需要,就隔三差五来一捆。
“中午饭吃了吗?身体好吗?天气凉了,记得增减衣服,照顾好自己,别让爱你的人担心。不知为何,你时时刻刻都在我脑海里翻腾,很想跟你聊聊,好像有说不完的话。说句心里话,真的好想你,心中只有你,爱你!”
这是正餐,一天三餐,每日都有。
“回来吧,来到我身边,我会好好照顾你。不要再独自在外奔波了,你想做什么,回到家也照样可以做,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做你坚强的后盾,好吗?答应我,早点回来”
这是小炒、夜宵,你想到的想不到的都端上来,每日一盘,甚至几盘,包你时时有惊喜,日日不重样。
每次他发来信息,露露都会举着手机念得声情并茂,念完了,时而挤眉弄眼,时而长吁短叹:“好一个情种啊!可惜付错了情。有些人根本就不拿你当回事……”
一天晚上,我和露露头挨着头躺在床上,露露念完他那些肉麻的信息后,问:“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
“我也不知道,我只晓得第一眼很重要。就像第一次婚姻,第一眼对那个男人就没好感,要不是那场横祸,根本就不可能和他结婚。虽然是为了离婚而结婚,你也知道,后来有了孩子也想跟他过一辈子算的,只是第一眼没好感,以后不管怎么做都没有好感。”
“也有例外的。”露露迟疑着说。
“或许吧。”我有点懊恼。这本来是件很简单的事,只因他一厢情愿的死缠烂打,变成了我的不近人情。
我的三观也受到了挤压,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不识好歹了。
除了短信的狂轰滥炸,他还隔三差五去我家里看我的父母和儿子,每次看后都会给我发信息,告诉我父母怎么样了,儿子怎么样了。
一个人在外,乡愁是每个人的软肋,而家人的点滴信息是缓解乡愁的琼浆玉液,无疑他击中了我心中另一个柔软的地方。
我在京城的那段日子,他除了上我家外,所有我爱的和爱我的,我在意的也在意我的,他都提着礼物去看,和他们混个脸熟,期望在所有人心里留下好的印象。
自此,我固若金汤的防线开始松动,和他有了互动。
我在信息中告诉他:我脾气不好。
他回:我会包容你。
我发:我很懒的,力气又小,女人会做的家务一样不会。
他回:我会做,我什么都会做,你喜欢吃稀饭,我给你熬,你喜欢手擀面,我给你擀,你想喝酒,我陪你喝。你想写作,我家很清静,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是男人,照顾你是我的责任。老婆是用来疼的,不是让你干活的。请你接受我对你的爱。
我又发:我有个儿子,虽然当初判给他爸,但他爸从来不管不顾,一直来都是我父母在帮我照顾,但父母总有照顾不动的时候,最终儿子的责任还是在我身上,如果在儿子和你之间让我选择,我会选择儿子而不是你。
他回:儿子需要母爱,离不开你,你是个伟大的母亲。我会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看,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把儿子户口迁到我这里,他结婚,我会给他买房子,买哪里,都由你说了算。
我再发:我最讨厌心口不一的人,如果到时发现你满口谎言,那后果将是毁灭性的。
他回:我深深地爱着你,我不是一个轻易作出承诺的人,既然作出了承诺,就会努力去实现,我衷心希望你能接受我的这份爱。
我定下心:好,既然如此,我们试着交往。你所有发的信息,我都记在本子上,日子,时间都丝毫不差,到时我可要一一对照的。
他回:请你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我是一个热爱生活、家庭、妻子、儿女的人,绝不会做出半点对你不利的事情,我会好好善待你,尽我最大努力使你幸福、满足,请你嫁给我吧!
三个月后,我收起了在外飘荡的心思,整理好行囊,准备回家和他正式相处,看看自己是否犯了先入为主的错,是不是自己主观性太强,是不是人不可貌相,冤枉了一个好人,错过了一份与己与他都千载难逢的好姻缘。
只是在回去前出现了一段小插曲,他的前妻找到同学春,说他答应过和她十月份去复婚的,还说了一些他们夫妻之间的私事。
我有个表哥和他前妻也是亲戚,他前妻找到我表哥,把这些话也说了一遍,让我表哥劝劝我,不要拆散他们。
对此,他在信息中的解释是这样的:她这个疯子,不要脸的东西,说这些话的目的是利用你表哥做宣传工具,使你相信他的话。她是一个不要人格、千夫所指的人。请你相信我的话,不要听信这些恶心话,抛弃外界干扰,努力寻找我们共同感觉。如果你还不相信,我让女儿跟你通话。
他那个十八岁的女儿,真的在电话里对我说:“阿姨,老爸没有说过十月份复婚的话,他不会说的……”
而事实的真相呢,却不是这样的。
05欺人的不是茶
回到家后,他开始频繁地上我家,和我父亲东拉西扯,我除了坐在一边听,从来不插嘴。
离家不远有片树林,树林里有家快活林,有个晚上他邀我去那里吃饭,吃过饭后,他提议上他家看看。
早在前些天,他就说过去他家,我没去,心想,八字还没一撇呢,要是不行,上他家被别人看到多不好。
后来就去了夏的店里,夏的店跟他家同一排房子,中间隔了三十多米。
做饭时,夏指着脸盆里的螺丝说:“你看看,听说你喜欢吃螺丝,他一大早就下河摸螺丝,这是他为你摸来的,人啊别不知足,有人对你好就行了。”
我找不到妥当的话回只有笑笑。
现在他又提议去他家看看,我自然不同意。他就磨:“来回几分钟的事,这个时候也没人看到,去一下就送你回来,你要不喜欢,坐都不用坐,看一眼就回……”
载货的拖拉机驾驶室有点高,我踉跄了一下才抓住车门上方的拉手上了车,坐在副驾驶座上,还没说话,他油门一踩,拖拉机发出嘈杂的声音,一个箭步往前冲去。
也就七八分钟,拖拉机已停在他家门口。
他跳下来,手脚麻利地打开拉门,一直往里走,边走边打开屋里所有的灯,霎时,眼前亮如白昼。
他又往楼上走,依然是边走边开灯,我只好跟着上楼。
一直到四楼平台再回到二楼他的卧室,所到之处,一片亮堂。
坐在沙发上,他倒了一杯七八分满的茶递给我说:“酒满敬人,茶满欺人,七八分刚刚好。”
我笑笑,双手接过茶,捧在手上并没有喝,眼睛只是无意识地看着屋里。
房子是新造的,楼梯在中间天井,白粉墙水泥地,地上连一丝灰尘都没有,在日光灯的照耀下,有种逼人的清爽。
他在一边说:“房子没装修,如果你要装修,马上就可以动手。”
我收回目光,心想,人还没看上呢。放下杯子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他也爽快,起身下楼,送我回家。
后来才知道,为了这次看“人家”,他把水管拉到楼上,把整座房子都彻底清洗了一遍,连悬在头顶上方几年不洗的吊扇,厨房的油烟机都拆下来洗了。
怪不得有种逼人的清爽。怪不得他一定要我上他家一趟,原来无意中看完了“人家”。
这对有洁癖的自己,无疑又留下了一个好印象。
只是,我还是找不到跟感情有关的东西。
06小说里的情节
转天,他载我去一个景点玩,我说不去。
他说:“你不是喜欢爬山吗?去爬爬山看看景色既是放松又是收获。”
既然交往了,无非就是聊天、吃饭、游玩。
我对自己说:去吧,不去,又怎么增进了解呢?
这是本县有名的景点之一,我独自都不知去过多少次了。山顶上搭了一处木头房子,我和他相对而坐在一张桌边,桌上放着两碗刚泡的方便面。
我百无聊赖地伏在桌上,等着方便面好。
“想困了?”他问。
“有点。”我抬起头,搓着眼睛,搓了一会睁开眼,盯着在风中摇动的树叶。
“啊呦!”我大叫一声。
不知什么东西突然在我的右眼里蛰了一下。
这不是小说里才有的情节吗?怎么让我撞上了?
我有点懊恼,捂住右眼,泪水从指缝里溢出。
他探过身子,我怕他伸手来掰碰上自己,主动放下手,用手指分开眼皮让他看,他捏下一只黑乎乎的蝇子。
我叹了口气,转移话题:“面好了吧?”
边说边拿起盖在面碗上的小勺子,撕开封口,挑起几根面塞进嘴里。
我不喜欢方便面的味道,平时几乎不去碰,但这山上除了方便面能填饱,其余的都不扛饿。
他“西里呼噜”几分钟就解决完了,我挑了几根半截的放进嘴里,嚼几下吞下去就不吃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其实,他又何尝不是那方便面。看包装,花里胡哨的,味道也挺多,以为总能找到适合自己的口味吧,泡好开吃了,才发现方便面就是方便面,不会变成稀饭、包子或另外的口味。
我是个对山水情有独钟的人,不管多不好的心情,只要置身在山水间,就会阴霾消散,眉头舒展,但那天一点都提不起精神。
虽然天气阴沉,但不冷不热的气温正在体感舒适区范围内。山中树木葱郁,鸟儿啾啾,微风拂面,身旁有个“钟情”的追求者,本应该是神清气爽,容光焕发,我却昏昏欲睡,情绪低落,为了不使对方难堪,又不得不强颜欢笑,所以心里要有多别扭就有多别扭。
他一直都在喋喋不休地说家人的事,我除了低头听,一路都是沉默。
下山途中看到左边有口小水潭,下到水潭边,映着乌云密布的水里有小鱼在嬉戏。
我蹲下来,手撩起水,泼向水里的鱼,鱼儿并不惊慌,迅速散开又快速恢复原状。该摆尾的继续摆尾,该打转的照样打转,即使狂风暴雨,浊浪滔天,鱼儿还是鱼儿,没有受到外界半点影响。
我觉得自己不如鱼儿。
时间蹲长了,腿也麻木了,我站起来,活动一下,他说:“走吧。”
出得山来,天下起了雨。雨不大,细细密密的,若没有雨具,用不了多久,衣服就会被淋湿。我只带了一把雨伞,自己一个人遮不好意思,与他合撑又不愿。
若身边站着的是心仪之人,巴不得雨越下越大,最好乌云密布,平地一声炸雷,黑暗降临之际,我可以假装害怕,乘机躲进他怀里,抱住他簌簌发抖着说:“好怕……”
可惜,此时,我只希望天公能作美,收起它的眼泪,让我可以不用尴尬。
只是,老天好像会错了意,雨继续不紧不慢地下着。
我撑开伞,看着错开两步的他说:“一起用吧。”
他接过伞,除了撑伞的右臂在伞下,其余依然在伞外淋雨。我双手交错紧抱两肩,尽量缩小容身面积,不让双方身体触碰到,也给他多留点伞下空间。
他似乎感觉到了,又往旁边闪了闪,中间能挤下一个人。
我心里一动,看来还算老实。
07无巧不成婚
日子像指尖流过的细沙,在不经意间悄然滑落。我无心细数时间滴答,仅凭内心的荒漠肆意长草。
他依然日日信息不断,天天和我见面。
那夜和他见面分开后已经九点多,儿子爷爷打来电话说儿子肚子痛,可能有点麻烦,需要上大的医院看。
我给他打电话,他二话没说就开着拖拉机把我儿子送到县人民医院,检查下来,是急性阑尾炎,需要马上手术。
我对医院天生有种抗拒心理,一进那地方就有种末日来临的窒息感。正是秋收时节,近八十的父亲要忙农活,母亲有个三岁的侄子要带,前夫联系方法都没有。儿子爷爷奶奶怕担责任当夜来都不来。
医院里除了他陪着我,再无第二个人。
他感觉到了我的紧张和无助,对我说:“别担心,一切有我。”
那一刻,我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虽然没有想到靠这根稻草救自己,但心里有了一丝暖意,天平开始倾斜。
等到儿子从手术室出来,天已大亮。十二岁的儿子不胖,但凭我连一桶水都提不动的身板,要抱起儿子除了干着急就是干瞪眼。
儿子在医院住了九天,九天里,儿子动不了时候的那几天,大小便都是他抱上抱下。病房里没有床,只有一把坐的椅子。他的父母就住在医院边上的一条小巷里,我让他去父母家睡,他不去,每夜就坐在椅子上,困了就趴在儿子脚边的床尾上打一会盹。
我虽然没有说什么,但不再躲闪握上我手的他的手。
他的付出所有人都有目共睹。
“一个女人图什么,还不是图有个人能对你好。”
所有人都这样说,我的心里也是这样想。
儿子出院没几天,我就跟着他去领了结婚证。
领证出来,我没有上他家,而是回了家。看着那个依然找不到跟“爱”有关的感觉的背影,我的眼里除了迷茫就是心里的不着边际。
九天的医院相伴,开启了一段从开始就注定失败的婚姻。
08也曾想岁月静好
领证后过几天,他挑了一个日子,正式接我去他家。
之前他问过我,需要多少礼金?我知道他没钱,也觉得说钱自己成了商品。但为了有点仪式感,有点重启新生活的味道,我给他和自己做了三套衣服。
出门那天跟平时没什么异样。
他问:“要不要放鞭炮?”
我说:“放那没用,都第二次了,让别人笑话,两个人把日子过好比放鞭炮还响亮。”
来接我的是春和夏。父亲不在家,一早就去地里了,现在想起来,父亲是有意避开的,他肯定知道我心里荒草萋萋,枯水无望。
母亲端着碗站在门口喂侄子吃早饭。我坐上夏的摩托车后座时,母亲正好把一勺粥塞进侄子的小口里,母亲抬起头对我说:“好好过日子。”
“好勒。”我裂开嘴巴露出笑容,跟侄子摇摇手:“翔翔再见!”
那是十月中旬的一个早晨,离我从北京回来一个月。天咋晴还阴,风在耳边呼呼地掠过,一起掠过的还有路两边的村庄,未收割的稻谷。
我的心里莫名地响起一个声音:“这就把自己嫁了?”
眼里迅速蒙上一层雾,怕夏发现,手捂住眼:“这风好大,眼泪都被刮出来了。”趁机抹去那层雾。
十里路,十几分钟的时间。到他家,春就回去看店了,夏说家里有事也走了。
留我一个人在“新家”凌乱。
他从外面抱了头天洗的被套进来,我跟着他来到楼上卧室。
房间里原来的家具已搬到另一个房间,换上了他父母为他刚置办的家具。油漆的味道还没有散去,我和他一起把棉胎装进新的被套里,铺床罩时,他说把床罩铺在被子上面,我说铺在下面,他坚持自己的说法,语气执着不依不饶。
最后不铺了,让夏过来铺,夏咋铺就咋铺。
夏过来铺好后,他看着不说话了。我怕他下不来台,故意走到一边去,好像刚才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上下还不是一样都是用,又没统一标准。
但心底蒙上了一丝阴影,不为别的,只为他不依不饶的语气。
中午他炒了五六个菜,春,夏,他,我四个人围着桌子吃了一顿简单的饭。饭后春和夏各自离去,我和他坐在楼上包糖,分给左邻右舍,算是见证一下我和他已是夫妻了。
我不知他的社交圈,问他:“哪些人需要送?”
他说:“就隔壁几家和对面几家送一下意思意思就好了。”
每包糖里有八颗,我问:“一家一包还是两包?”
他说:“一包好用了,这些人又没什么用,给别人吃那么多干嘛。”
我“喏喏”应着,心里的阴影继续扩大。但并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继续包糖,把买来的糖包完。他出去分糖。
转眼间,天暗了。晚饭是中午剩下的冷菜冷饭,热一下就对付了。
离婚已近十年,何况第一次婚姻也是名存实亡,我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的日子。如今既为人妻,也得调整好心态,让自己演好份内的角色。
只是,当真的近距离地和一个心里没有爱意的人在一起时,心里的无奈、厌恶还是无可名状地扩散。
我闭上眼睛:“难道后半辈子就要和这样的人在一起?”
心被葬在铺天盖地的悲哀里。
他家的房子在国道线上,坐北朝南,门口整天都有阳光停留。天已转凉,他连件像样的毛衣都没有。有几件羊毛衫都已变形、脱线了,我买来毛线给他织毛衣。
第三天下午,我坐在门口西斜的阳光里织毛衣。他从后面的厨房出来说:“停电了。”
“啊,那澡洗不成了。”我抬了一下头,又低头看着手上的毛衣。
“你只管洗好了。”他说完又进去了。
我听不懂他的话是什么意思,没问他,只顾着手上的毛衣。
当最后一缕阳光隐去后,我抬起头欲起身,他又出来对我说:“澡好洗了。”
“来电了?”我问。
“你去洗好了。”他眼睛没看我。
原来,他在楼下的水泵摇好水,再提到四楼倒进水塔,一趟一桶,一趟一桶,从一楼提到四楼,一直到觉得够我洗了才停止,浴室里的热水是烧煤气的,只要水塔有水,没电并不影响洗澡。
我的身子落回椅子,心里翻起一股热浪。我在心里哀呼:“待你如此,你还要怎样?”
也就是在这一刻,我才真正定下心来和他安心过日子。
每天,他早早起来烧好粥,我可以睡到自然醒,起来吃过饭,洗了碗,坐在阳光里给他织毛衣,不想织了,拿一本书看。
每天晚饭后,他带我去串门,串了几次,都是千遍一律的家长里短,搬弄是非,心里对他有点不悦,觉得一个男人像个长舌妇有点不是东西。我就不去了。他却乐此不彼,留我一个人坐在屋里织毛衣、看书。
白天他有货送货,没货送坐在家里看电视,偶尔也出去,只是一会儿就回来。我从不问他去哪了,静静地呆在这个还陌生的家里。没有人来打扰,我也不需要去和任何人打交道,阳光温暖,岁月静好,这种与世无争的日子正是我想要的。
我想,余生这样过,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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