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藏支教的日子(91)
2013年12月17日 星期二 晴 学校
昨天晚上彻夜未眠,今天早上快5点时才睡的。睡不着。说好听一点,是舍不得把在学校仅剩的时间浪费在睡觉上,说不好听的,就是失眠。
如果是睡着了,饿了冷了都不会太在意。这醒着的时候,冷热特别敏感,肚子也闲得要命开始唱空城计。
冰冷的宿舍冻得我脑门子发凉,不得已把毛线帽戴上,只露出鼻子和嘴巴呼吸。饿了怎么办?还剩一点花生。耗子洞早前就堵上了,结果晚上又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是我制造的。隔壁的耗子听见了还以为竞争对手抢占了它们的地盘。
睡了不到三个小时,被外面学生的嘈杂声惊醒了。期末考试三天,晨读和早读全取消了,没有了朗朗的读书声,取代的是乱哄哄的吵闹声,想再好好睡一会儿是不太可能了。
起床,洗漱完毕出门一看,好嘛,快赶上放羊了。学生们在校园里到处乱窜,打打闹闹,一点没有考试前的紧张气氛。今天是最后一天考试,马上要放假了,估计他们也是提前兴奋了。
10点开始考最后一科——数学,没有我的监考任务。数学考试卷子全是用藏文,派我去监考,如果学生有问题问我也是一问三不知。估计扎平老师考虑到这点,今天才没给我派任务。
我溜溜达达到小食堂吃早饭,都10点了,算不上早饭。扎平老师巡视了一圈后也进来了,其他老师都没在。
我们俩又聊起了汉语卷子出题的事儿。前一天批卷时,我跟阿多老师说五年级汉语试卷的事,扎平老师也在场。他说,尼玛次仁给四年级出的卷子也挺损的。我一听,笑了。我没想到扎平老师用“损”这个词,一般我们东北人爱说这个词,藏族老师说出来挺让我意外的。扎平老师的爱人次央老师是四年级班主任兼汉语老师,一定是次央老师跟扎平老师说的这事。
上午数学考完后,学生集合,余下的时间大扫除。
我和扎平老师说,我得给五年级讲讲汉语考试卷。因为大扫除之后基本上就算放假了,其他老师可以等再开学时讲讲卷子,可我没这机会了,我得有始有终完成最后一项工作。扎平老师同意了,让五年级学生先回教室。
我怀是“悲痛”的心情走进教室。考试成绩不理想,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他们上课,足以造成我的“悲痛”。
感情归感情,学习归学习。关于考试,我还是先批评了他们,我批评的并不是分数。
先不说考试题出的是否有问题,就连考试前刚学过和复习过的题都不会或答错,这是不能容忍的。
我问他们,平时课余时间学习汉语吗?
他们摇摇头。
你们是不是哪个老师逼得紧、哪个老师打得狠,你们就学哪个?
他们点点头。
我说,昨天老师在批你们的卷子时,越批越难过。你们这次考得不好,别的老师都说,五年级就是欠揍,打的少了。你们真的是只有挨打才能学习吗?
我的情绪上来了,停顿了一下,继续往下说。
老师在学校里只教你们一个班汉语,是唯一不打学生、不骂学生的老师,之所以这样做,是想让你们自己发自内心地去主动学习汉语,快快乐乐地学习。看来现在是得换一种方式了,就是你们现在流行的方式——打。你们看见过四年级同学被打时的样子吧?你们愿意光天化日之下,被扒了裤子用电线抽吗?你们都长大了,都有自尊心,那样被打不丢人吗?
我当时也不管用的词句学生能不能听懂,只想把自己心里想说的尽情说出来。
孩子们听了我这一番话,也都震惊了。一部分学生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呆若木鸡。一部分学生震惊的不是我说的内容,而是我的情绪。他们之前没有看到过马老师如此激动和激昂,跟参加演讲比赛似的。
情绪感染,几个女生哭了。这一哭,我的心又软了。孩子都是好孩子,他们也是不得已,被老师逼的,被打怕了。这些我都知道,但当着他们的面我还是要严厉地说一些道理,吓唬也好,批评也罢,总得让他们听点东西,尽管他们下课后就忘一边了。
今天,我特别表扬了桑珠。我说,桑珠,你虽然调皮,但你很聪明,而且你是一个善良的孩子,以后还要加油知道吗?桑珠这次不跟我玩眼神了,使劲地点点头。
这一天,在院子里、在电教室,桑珠多次用语序不完全正确的汉语问我,一定要走吗?
是啊,要走了。
现在是晚上11点,太冷了,手、鼻尖冻木了,先不写了。
(这是五年级全体师生,中间的是班主任次仁德吉老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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