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
朵朵刚出生的那几年,我的身体乱象频发,教人苦不堪言。
三十出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来自工作岗位上的压力既有外在的,更有自己给的——做着心爱的事,当然想把事情尽可能做好。再说,当老师,毕竟是一件投入再多也感觉不够的事。
朵朵是我第一个孩子,从婴儿到幼儿的那几年,需要新手妈妈付出多少精力,过来人也都知道。
朵朵出生没多久,她爸爸就去北京工作了,家里请朵奶奶帮忙照料。
产后抑郁+夫妻分居+婆媳长期共处=???
这是一道想想就令人头皮发麻的人生算题。
那几年间,我频繁感冒,持续低烧,经常过敏,总感觉疲惫烦躁,到了需要定期去打免疫球蛋白来勉力支撑的地步。
有一次感冒,我轻车熟路地吞了两片感冒药就去睡了,快入夜时被奇怪的不适感惊醒。
说不清具体是怎么了,只觉得全身到处不舒服,一摸,是长疹子了——巨大的疹子一层叠着一层迅速增加,整个人都膨胀了起来,奇痒,却连挠都无处下手。
去照镜子,脸已经肿成一只猪头——没有使用夸张手法:嘴唇像香肠,无法闭合,眼睛只剩两条缝,耳朵也肿得支棱起来。
心知不妙,又怕吓着老人孩子,赶快带上证件和钱,独自下楼打车去医院。
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过敏反应还在持续,疹子还在增多,眼睛继续变小,每时每刻都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体在变化。
全面膨胀带来一种暖洋洋的感觉,其实是在发烧。
急诊室的医生反应很大,立刻询问过敏源,但是我说不出什么——没有任何与平日不同的举动,也没有特别的饮食,除了两粒感冒药。
报了药名,但是医生说那是最普通的药,根本没听说过有人服用后过敏。
我无法反驳,因为舌头开始肿起来了,呼吸也越来越费劲。
点滴在打,屁股针也早就打过了,没有明显好转,我昏昏沉沉在猪八戒的躯壳里被困,感觉外面的世界十分遥远。
只听到护士在奔走,还有对着电话听筒喊叫的声音:“病人怀疑药物严重过敏,咽喉水肿,可能需要切开气管……”
还清楚地记得那种惊慌害怕的心情,但也做不出什么反应,幸运的是药水开始发挥作用了,呼吸困难开始缓解。
整整一夜都在输液,脸上和身上的红肿和疹子又过了几天才完全消退。
医生要我牢记致敏药物。此后每次和医院打交道(特别是生小豹子小狮子的时候),医生总会问药物过敏情况,也无一例外表示惊奇:“没听说有人会因此过敏呀,确定没记错吗?”
至今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也许最大的可能性是生活压力、工作压力和夫妻感情变化共同施加作用,心里在死撑,身体却装不下去了吧。
五年后婚姻解体。埋葬与拆分的痛是无以复加的——毕竟,那段感情跨越了我人生三分之二的长度,而那个人是我众叛亲离才争取来的。
可是,精神与情感的巨大冲击并没有使身体进一步崩坏,因为运动开始进入我的生命:先是跑步,后来加上游泳、骑行,爬山。
由最初的不情愿和极笨拙,到后来的习惯成自然并乐在其中——运动成了宣泄、陪伴、宽解、开释,也激发了更多好奇、惊喜、思索与沉淀。
我眼中的世界变得生意盎然,我自己也有了越来越多兴致勃勃的时刻。
十多年过去了,我在感知着年龄带来的身体变化,并学习慢慢接纳它。同时,也清晰觉察到这种变化是自然的,缓慢的,自有其内在秩序的,而不是如同十几年前那样,身体虽然年轻得多,却孱弱混乱,风雨飘摇,不堪重负。
对我而言,运动除了不能减肥之外,其他一切功能都具备了。
况且,贪吃的锅,怎么能让运动来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