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绛唇:惟有绿荷红菡萏(一)
1
傍晚的斜阳软软的洒下余晖,厨房里一片祥和的静谧,只有她手中的菜刀在亲吻案板,笃笃声不尽,倾出细细的葱花,像碎玉般晶莹剔透。
“芙啊,晚上煮点甜姜,口里又觉得腻了。”院子南侧的里屋传来一阵苍老的女声,伴随着点点的咳嗽声,干涩枯槁。
池小芙顿了顿手里的活计,挺着优美的脖颈细细的听着,冲着声音应着,“好咧,婆。”便从墙上的筐篓子里掏出雏鸡一样鲜黄的生姜,在舀子下面哗哗的用水冲洗着。
“登登登”一阵急促的跑步声越来越近的入耳,“芙?芙你在哪?”吴未福满头大汗的从外面跑进院子,四处张望,身上穿着一件青褂子,一双穿着黑粗布鞋的大脚板异常敦实。
“我在这。”池小芙听到呼唤,连忙从厨房里出来,“喊我作甚呢?”她用身上的围裙擦完双手,拢了拢耳边的头发。
“好香啊,你在做饭啊?”吴未福抬起鼻子,像哈巴狗一样在空中嗅着,鼻孔微翕。
池小芙觉得他的模样好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未福,你找我有啥事啊?”
吴未福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嘿嘿,我都忘了。有你的电话。”
“电话?”池小芙还没反应过来,“噢,电话,谁找我啊?”
“淳哥,他找你,嘿嘿。”吴未福憨憨的笑着,低沉的声音像略过深林的风,来回迂回,久不弥散。池小芙看着面前这个从小玩到大的伙伴,心中溢满一阵温暖的亲切。
这吴未福啊,原来叫吴三福,父母在他之前有过两个孩子,一个夭折,一个流产,都是薄命的主儿,等怀吴未福的时候,他爸妈就给他起好了吴三福这个名字,一是表明不忘之前的两个孩子,二是盼着他健康多福。
结果当他妈抱着他挨家挨户的给人送红鸡蛋的时候,他在镇上说书的表叔第一个站起来嫌弃这孩子的名字,他扶了扶金丝边的眼镜,眯着眼睛说道“吴三福吴三福,那不就是没有三福嘛!”
他妈吓得差点把怀里的吴未福摔到地上去,原先的丧子之痛又席卷而来,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水连连,“他表叔,你可得帮忙想想办法啊。”怀里的吴未福年龄尚小,不明所以,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的看着母亲沁出泪水,砸在自己的脸上冰冰凉。
表叔拈着下巴上稀少的一撮山羊胡子,又剥了一个红鸡蛋塞到嘴里,吃完后慢悠悠说道“那就叫吴未福吧,吴莫福未免女气,无,未都是没有的意思,负负得正,就剩下福啦!”说罢便哈哈大笑起来,觉得甚是满意。
第二天,吴未福的爸妈就又送来了一大筐红鸡蛋,外加一盒大旱烟。
当然,这些都是听痴婆说的,池小芙把飘远的思绪拽了回来,想起还有通电话在等着自己,她的心田被这通消息吹出了涟漪,解下围裙扔在了院里的长条凳上,拉起吴未福就往外走去。
邻居家的狗听到脚步声连忙吠起来,像紧密的鼓点富有节奏。
2
话筒那边的男声徐徐传来,低沉的像火车的轮音,由远及近,带着呼呼地风略过耳边。
池小芙倚在门框边上听着电话,绿色的螺旋电话线缠绕在白皙的手指上,像菟丝子般柔软缠绕,她低着头面带笑意,脸颊带着微红,穿着灰布鞋暗绣花的小脚在水泥地上百般无赖的划着。
“那你什么时候到啊,淳哥?”她顺着电话里的男声说道。
“大概下周三就到了。”
“行,那我到时候去镇口等你。”
语毕便挂了电话,但她还是愣愣的看着电话,脸上止不住笑意,仿佛在回味刚才那通电话。
“咋样,淳哥说啥了。”吴未福从冰柜里拿出了两个盐水冰棒,递给了池小芙一个。
池小芙对着冰棒摇了摇头,“他说他下周就回来了。”
“真的?太好了,终于回来了,他都多久没回来了。”吴未福咔嚓咬了一口,凉的在嘴里打着囫囵,含糊不清。
池小芙把额前的碎发细细的捋到耳后,抬起头看着黑瓦屋檐裁剪的天空,自言自语地说道,“怕是已经有三年了吧……”
“阿福,你去哪啊,要吃饭了。”未福妈掀开店前的花布帘子,冲着跟在池小芙身后的吴未福喊道。
“不在家吃啦,我去芙家吃。”吴未福对着自己的妈远远摆着手。池小芙也扭过头来,冲着她点头示意。夕阳的余辉把这对年轻人的身影拉的又长又细。
未福妈脸上浮现出怪嗔的神色,“这孩子,天天去痴婆家吃饭,真不见外。”又见吴未福旁边的池小芙背影纤弱秀丽,不禁喃喃道,“时间过得真快,这孩子都成大姑娘了……”
姑镇的痴婆本来姓池,年轻的时候是镇上数一数二的大美人,头发乌黑油亮,用花头绳扎条大麻花,一双杏眼光波流转,笑起来像一弯新月,追求她的人络绎不绝,可她偏偏心气高,镇上的没有一个看对眼的,后来喜欢上了一个下乡的男老师,这男老师也是长得一表人才,丰神俊朗,但是俩人结局不好,男教师在城市的父母知道了这件事,不愿意让他在一个乡下女子的身上耗费精力,便动用关系把他拉了回去。
从那以后整个人就恹恹的,自己孤孤单单生活着,直到现在的白发苍苍,原来的池家姑娘,因为痴心,便被镇上的人慢慢叫成了痴婆。
或许是老天爷可怜她孤单可怜,便在十七年前送来了池小芙,那天痴婆去姑镇旁边的映湖里摸虾,突然听见芦苇丛里有孩子的哭闹声,拨开雪白如玉的芦苇头一看,一个粉啄玉雕的婴儿躺在一个竹篾筐子里哭泣,身上穿着水红色的小肚兜,绣着粉红的菡萏,于是痴婆就把这可怜的孩子带回家养着,取名为池小芙,婆孙俩人相依为命至今,虽然池小芙从小就知道自己是弃婴,但是对痴婆却孝敬有加,从小就懂事能干,姑镇用百家衣,百家饭把这个美丽的女孩拉扯养大,宛如池中的一朵含苞菡萏,随风袅娜。
“当年还吃过我的奶水呢,哎,真是岁月催人老啊。”未福妈看着两人的背影喃喃说道,鬓上的灰丝影影绰绰。
3
“今年的映湖啊收成特别好,你大舅家打了足足八九十斤的白虾。你这么久都没回来了,该去看看……”年淳妈系着灰绿围裙坐在院子里,怀里拥了一大把竹篾,灵巧的手指在其中穿梭着,像深林里的跳跃的麋鹿,转眼间就编好了一大块。
年淳坐在旁边的小桌子上吃着饭,默默不说话,眼前摆的小菜都是念想里的,焗白虾,炸青莲鱼,清炒苋菜和豆腐汤,但是手中的筷子却彳亍起来,对着盘子沿指指点点,归根到底还是因为没有胃口,尽管肚子早就开始了空城计。
“哎,在晏城有没有什么心仪的姑娘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早点成家,妈趁着年轻还能给你看看孩子,你看看人痴婆家的姑娘,一眨眼的功夫,也长成大姑娘了,天天和阿福玩在一块,阿福老实倒是老实,就是没什么心眼……”年淳妈见他并没有接上面话的茬,就又起炉灶,说起了新的话题,时不时的用眼睛瞥着他,看看有什么反应。
年淳皱了下了眉头,心中像被蜜蜂蛰了一下似的,微微的刺痛着,此刻他并不想说这个话题,又不好意思直接驳回去,“我爸什么时候回来啊?”他又加了一条苋菜塞进嘴里。
“他啊,今天就能回来,这几天下雨,要是道儿上好走,说不定这时候就到镇口了呢。”年淳妈用粗布擦了擦手上的那把竹篾,天渐渐热了,手出汗容易打滑。
静对无言,短暂的宁静。
年淳边用嘴嘬着白虾,一边看着院子里的大青泥缸子,里面的凤眼蓝正开的茂盛,碧绿的浮叶托着蓝紫色的花,瓣儿在阳光下闪着水珠,一派生机勃勃的样子。
他突然想起自己刚回来那日站在镇口等着的池小芙,也是一身淡紫色的半袖斜襟褂子,水白的阔腿裤像白鹤宽薄的翅膀,在风中轻轻飘曳,两条乌黑油亮的辫子披在肩上,饱满的嘴唇上涂了点点胭脂,像雨后的蔷薇,娇艳欲滴。
这丫头,还学会化妆了,三年不见都长成大人了,再也不是记忆中那个天天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瞎转悠的小孩子了。
他在心里不胜唏嘘,一时间脑海中像放电影似的回忆起小时候的往事。
“彭”的一声,院子里的木门被人狠狠地从外面推开,进来的年淳爸一脸凶相,把手里推得自行车“哗啦”一声拥倒在地,两个车轱辘不安的旋转着,静默的观看着这即将发生的战争。
“臭小子,你还想瞒到什么时候!”年淳爸指着目瞪口呆的年淳,破口大骂。
“哎哟,我的祖宗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旁的年淳妈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挡在年淳面前,一脸不解和惊恐。
“你好啊年淳,我和你妈辛辛苦苦把你送到晏城,你倒好,和局长家的大小姐勾搭起来了!还让人家把你给开除了!你让我们的老脸往哪搁!”年淳爸微秃的脑门上沁出汗来,他用黑黝粗糙的手抹着,“痴心妄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能配得上人家千金大小姐吗你!”接着便捂着脸蹲在地上,唉声叹气。
年淳微微皱了皱眉头,心想着自己从小品学兼优,现在又是镇上唯一的一个大学生,怎么就变成癞蛤蟆了呢?
“孩啊,你爸说的是真的吗?”年淳妈含泪看着年淳,眼神颤抖,想匹待屠宰的羔羊,瑟瑟发抖。
年淳看着他们这副样子,竟然感到有一丝厌恶,乡下人既老实又没见过世面,让人又爱又恨,他只想赶紧了解此事,离开这里,便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轻轻点了点头。
年淳妈“嗷”的一声哭了出来,坐在地上揪着年淳爸抹着眼泪。
年淳看着地上的父母,便连忙劝说着拉扯起来。
“彭”的一声,院子里的木门再次被人狠狠地从外面推开,院内的三人齐齐扭头望去,只见一个打扮时髦的姑娘提着大箱子气喘吁吁,头上扎得粉色发带松散开来,头发因为汗水而成绺,沉沉的荡在脸颊上,嘴角的口红也洇开来,看起来有点可怖,红色的滚边长裙子沾满了泥点子。
“余雯?”年淳不可思议般的张大了嘴巴,打量了好久才认出眼前人。
“年淳,你个王八蛋!胆小鬼!”余雯扔下箱子,白皙修长的手指直直的戳向他。
4
周围的人家里都有男人,住着不方便,于是年淳就把余雯安顿到了痴婆家里。
池小芙在厨房里准备着午饭,耳朵却和猫似的立着,仔细的听着院子里的动静,那个叫余雯的女子看起来风风火火的,似乎对年淳有着很大的怨气,恨不得把他吊起来打,尽管如此,女儿家的小心思还是在暗暗地告诉她,他俩的关系不一般,想到这,池小芙的心就像是被挂上了一圈苍耳似的刺挠,甩也甩不掉。
“今晚你先住这,明天就赶紧回家去,要不你爸该担心你了。”年淳把余雯的行李安顿好,擦着额头的汗,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我才不管他呢,让他着急去,谁让他把你辞了,我不跟着你跟着谁啊,我不走。”余雯撅着嘴,头扭到一边,抱着双臂,充满戒备的样子,脚却不住的踢着地上的石子,或许因为长途跋涉的关系,皮鞋都有点磨开了,真有点落魄公主的模样。
年淳真是哭笑不得,不晓得自己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今生遇见这么个难缠的大小姐。
那是一个月前的一天,年淳收拾好办公室刚准备下班,一个长发的姑娘一边哭着一边走进了隔壁的会议室,自己坐在靠窗的红缎软椅上抹着眼泪,他仔细一看,原来是余局长家的千金,刚想上前安慰,忽想起同事之间对于她的传闻,相传她为人高调跋扈,任性骄傲,是个难缠的主儿,于是他拎着包转身想走,可是姑娘哭得伤心,细细听去,嗓子都哑了,年淳憨厚,最终不忍就这样离去,就把自己的格子手绢递了上去。
原来她和男朋友分手了,想来找自己的父亲诉说,但又怕父亲责骂自己任性,所以躲在此处不知道如何是好,年淳只能在一旁静静听着事情的由来,并不时送上一句暖心窝子的话。
没想到这一安慰,竟然让余雯对年淳生出好感来,天天来单位找年淳搭话,要不然就是送盒饭,送水果,年淳碍于她的身份,不敢冷脸相待,这自然更加激起了余雯对他如火的热情。千金大小姐恋上小职员的绯闻迅速在水务局弥散开来,像湖里的肆意生长的水葫芦一样遏制不住趋势。
这件事终于被局长知道了,更百口莫辩的是,局长把自己女儿和人家阔公子分手的事也算在了年淳的身上,赖他横刀夺爱,强插一足,于是便把年淳给辞退了。
一只灰喜鹊稳稳的停在了院子里的屋檐上,夕阳的余晖照在身上,发出平凡又耀眼的光芒,年淳眯着眼看,心里叫苦不迭,寻根摸源,那天就不应该去招惹她。
池小芙躲在厨房里听的真真切切,心里泛着苦水,真以为外面俩人是一对被父母拆散的苦命鸳鸯,心里的不甘徒增,猛地从窗台夺过辣椒瓶子,狠狠地倒在了汤锅里,氤氲的水汽又把辣椒面细细的托起,涌入鼻腔和眼睛,一时间涕泗横流。
泪眼婆娑中,池小芙看到了儿时的年淳和自己。
“淳哥,你长大了要找媳妇吧?”池小芙低着头揪着手里的狗尾巴草,细碎的种子雨般落下。
“我才不找媳妇呢,我要一辈子陪着芙。”年淳冲着太阳笑着,雪白的虎牙熠熠生辉。
年幼的池小芙听到满意的答案,也咧开了嘴笑起来,便拉着年淳跑远了
“芙,你怎么了?”院子里的年淳听见厨房里激剧的咳嗽声,关切的问道。
“没事,呛着了。”她赶紧把眼角的泪水擦了又擦,深呼一口气,宛如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是这人,怎么说变就变了呢。
5
余雯为了能在姑镇多待几天,使出了浑身解数,让晏城的朋友谎称自己下乡郊游,以此来躲避她爸的耳目,好歹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女子间的相处像蛛网一样,虽然纤细不可见,但柔韧密集,寥寥几下,便能编排出一出好戏,也会让猎物一头扎进这看不见的无底洞。
池小芙和余雯之间也是这样,虽然表面上恭恭敬敬,但是俩人对彼此的感觉都稍稍带有点火药味。
“她到底是谁啊?”余雯第一次见到池小芙时,偷偷的问着年淳。
“我妹妹!”年淳心烦意乱,嫌弃她把自己当成男朋友那般管教。
“妹妹?鬼才信呢,还妹妹。”余雯嘴角含着冷笑,一脸的不相信。
午饭刚过,吴未福就拎着一筐子杨梅跑进院子来,这是从他大舅的果园里刚摘下来的,还挂着露水,阳光下宛如哑光的红宝石闪着晶光,池小芙正挽着袖子晾衣服,方才她看见余雯的大红长裙被揉成一团扔在床边,便好心顺手给她一块洗了,还心想着一个姑娘家怎么能这么邋遢,到底是城里的大家小姐,两手不沾肥皂水。
“芙,这是你新买的裙子?真好看,你就应该多穿点鲜艳的色儿,显得精神。”吴未福坐在旁边的木条凳子上一边啃着荸荠,一边指着余雯的裙子说。
池小芙脸色一冷,“你觉得好看?”
“是啊,多好看,和花似的,我看你平时穿的太素了,显老。”吴未福顺手把皮扔在了簸箕里,口无遮拦,大咧咧的说着,丝毫没有感觉到池小芙的不乐意。
她一声不吭,拎起杨梅筐子一把塞到了吴未福的怀里,“那你就去给不显老的小姑娘吃,我不稀罕。”说完便转身把洗衣水泼在了院子里,“啪”的一声,惊得隔壁的狗又吠起来。
吴未福刚要结结巴巴的赔不是时,年淳就带着余雯回来了,手里提的大包小包,都是些姑镇的特产,杨家黑皮豆腐干,荷叶烤鸡,蜜渍杨梅什么的,都是些平常吃食,但是余雯初来乍到,对镇上的一切都感到无比的新鲜有趣。
刚被吴未福说完老气,又看着年淳和余雯俩人说说笑笑,池小芙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便索性蹲在汲好水的木盆边上洗刷,细细的汗珠濡湿了发丝,像蘸饱了墨的笔,在纸上写下一道湿润的黑。
“天哪!谁把我裙子洗了?!”余雯抬头瞥见自己的红裙子像雨中的红旗一样滴着水,扔下手里的东西就扑了过来。
池小芙听见喊叫连忙站起身来,双手绞在一起不知所措,“我看你裙子脏了,就顺手帮你洗了……”
“谁让你多管闲事的啊,你知不知道这是真蚕丝,不能水洗啊。”余雯拽下裙子仔细端详着,一脸的心疼和埋怨。
“行了行了,小芙也是好意,你别怪她了。”年淳连忙插在中间打着圆场。
看到年淳护着池小芙,余雯心里就更来了气,本来就是一条裙子没什么事,但是这几天感觉年淳对池小芙处处爱护,她心里的醋坛子早就打翻了,此刻看到楚楚可怜的池小芙和一脸护犊子表情的年淳,心里的火气更大了。
“我说几句怎么就不行了,她都把我裙子洗坏了,你看看,你看看这褶子。”说着就要拉池小芙过来看。
“好好说,别动手。”吴未福在一旁连说带比划的没有什么存在感。
年淳以为余雯要干嘛,连忙挡身上前,轻轻推开了余雯,交汇的同时眼神示意她别得理不让人,她假装没看见似的和年淳一来一往的推搡着,结果“啪”的一声清响,什么东西从年淳身上掉了出来。
余雯眼尖,一把从地上捞起来看,那是一块透明的塑料钥匙扣,但是却被主人取下了串钥匙的铁环,用一根红绳穿着好挂在脖子上,它模仿着琥珀的形式,在里面封了一朵栩栩如生的干花,边上用金字印写着花语鲜花店。余雯心里有点扎得疼,捏着它的手指肚感到了什么凹凸,就连忙翻过来看,原来在钥匙扣的背面,不知道是谁用小刀刻了一个“倩”字,余雯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这是什么?”她捏着钥匙扣颤颤巍巍地举到年淳的眼前,明知故问到。
“你赶紧给我!”年淳没有回答,只是不耐烦的上去抢着。
“我这么喜欢你,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就不能接受我呢!”余雯像只愤怒的刺猬,浑身竖起了刺。
年淳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
余雯大哭起来,把钥匙扣扔在地上,狠狠地用脚躲着。
年淳被她的举动气红了眼,失控般的推了她一下,没想到余雯一个没站稳,“哐”一声摔倒在一旁,捂着胳膊肘在地上哭泣。
池小芙慌了手脚,连忙上去搀扶,没想到余雯心高气傲,一把推开了她,不顾满身的灰尘,捂着脸跑了出去。
“你这是干啥啊,淳哥!”池小芙一脸埋怨。
她心里刚刚解脱了什么,却又蒙上了另外一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