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缘【修订版】（65）

方家媛踱到窗前，看窗外，夜色四合，月亮高高地悬挂在深蓝色的夜空中，向大地散射着银色的光华。院子里那一排高大的白杨树，也向人家的屋顶上投下了水朦胧的荫影。院外的大街上，飘荡着浓郁的花香。……方家媛在黑影里坐着，感觉到这温暖的夜像水一样浸润了全身，收到大学入学通知书时的那种兴奋劲也一点点地消散着，所有绷紧的神经都松弛下来。一阵夜风吹拂过来，让她的头脑变得异常地清醒。前半生的经历以及与周君实的交往过程一幕幕在脑海里呈现出来……

早在少女时代，她就有一个梦，那就是当一个作家。特别是当她从书的世界里，认识了丁玲、萧红、冰心、杨沫这些女作家后，那梦就渐渐地清晰起来。她拼命地读书，一方面陶醉其中，一方面从中吸取营养。她没有城里的孩子那样有条件博览群书，家里是那样的穷，所住的地方又是那样的偏辟山乡，能够给她提供书的，只有叔叔那存量不大的书柜和看好她有写作天赋的语文老师的书箱。事物是有两面性的，博览固然可以有丰厚的收获，而精读也有精读的优越性。方家媛往往是把一本书反反复复地读，一个字一个字地咀嚼，吞咽下去。在以后的日子里，书差不多成了她生命的全部。那一行行汉字，如同涓涓细流，渗透进她饥渴的心田，浸润着她，滋养着她，思想在升华，智慧得到开发，她对文字的认知能力和驾驭能力也日见增长，写作水平与日俱进。文字工作的长进为她能成功地进入干部行列助了一臂之力。

后来，她参加工作，当上了通讯员，渐渐地发现自己有许多后天的不足，不免有了许多的遗憾。也就在那个时候，她认识了周君实，一个被称之为作家的男人。在方家媛早年的意识里，作家是个什么样儿？她只见过鲁迅的照片和画像，头发直竖，眼圈发黑，一抹浓须，外加一个硕大的烟斗。在她的意识存储里，作家大概都是这般老气横秋的模样。万万没有想到，近在咫尺的周君实，竟然是那么年轻，比她还要小两岁。更没有想到，周君实是如此的英俊潇洒，活脱脱的一个美男子。更让她倾心的是周君实渊博的知识，口若悬河的好口才。培养班的时间是短暂的，但给方家媛的记忆却是长久的。最难忘的是周君实给她的赠言：“胸藏文墨虚若谷，腹有诗书气自华”。也就是这十四个字，让她的人生变得丰厚起来。

自那以后，每当夜深人静之时，方家媛不知有多少次，捧着留有周君实赠言的笔记本，喃喃自语，似乎那个笔记本就是周君实本人，正在与她抵膝长谈，谈人生，谈工作，谈读书的感受。高兴时，她会对着笔记本，抒发快乐；郁闷时，倾诉痛苦。让她意想不到的，日久天长，她竟把周君实当成了她心中的那个“他”，“若得朝夕相厮守，不枉人间走一回”。当这两句诗从她脑海中浮现出来之时，她不由得好一阵心惊肉跳，羞愧难当。自己已是他人妇，有这种怪异的念头，罪过呀！凭心而论，无论男女，有谁敢说，他或她的心中就没有这种念头呢？只是有的人敢于想敢于言，而更多的人却是敢于想却不敢于言罢了。

天遂人愿。六年前，方家媛终于有了与周君实朝夕相处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