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记

兮兮刚跟我来北京的时候，我们短短三个月搬了三次家。开始是她和朋友说好一起合租，但她朋友的房子还有两个月到期，所以只能等。在她朋友那寄居了半个月后，我们找了短租，签了一个月，不曾想后来终于还是没能和她朋友一起合租，又因为房子季节性紧俏和一些特殊的原因，于是我们一换再换，不停地短租，如此反复三次，不停地搬来搬去。

第一次搬家是从寄居的她朋友家里搬到我的学校旁边。那会还是三月初，北京还有些春寒料峭，其间甚至下了一场小雪，满足了兮兮这个南方姑娘想见雪的梦想。那会我们每天一起出门，我去学校，她上班，等到傍晚的时候，或者我提前回家买完菜把菜洗净择好，煮上饭，等她下班回来给我做重庆菜，或者我们就在学校的东门，随便吃点盖饭，米线，混在年轻的学子中间，满足于每所大学的侧门氛围中，然后伴着夜色回家。

我们家楼下是一个硕大的沿街露天菜市场，一到夜晚四处蒸腾，瓜果蔬菜、鲜花鱼鸟，麻辣烫烤串，卖什么的都有。吃饱了饭或者还没吃饭的人们都会穿梭其中，吆五喝六，吃穿度用。我们回家的路上，有时候也会闲逛其中，四处看看，刮刮彩票，买些水果零食，在夜晚春寒中和每一个生活的人一样，平淡却又真实。每当我成为这种场景的一份子，总感觉自己双脚落了地，仿佛真地懂得生活，又爱上了它一样。后来我们买的猩猩和鳄鱼娃娃脱线的时候，我在一个中午拿到菜场边的缝纫摊上修补时，看着大妈一针一线，有那么一瞬间，就像回到童年在家里看着妈妈给我做衣服一样。太阳暖暖地，照得人有些飘飘然。

第二次搬家的时候，是五月的一天，杨柳已经发芽。那天天气特别好，北京少见的一望无垠的蓝天和蓬蓬的白云，让人想飞上天翻滚。我们的东西已经从兮兮刚来北京时的简单几包发展到一满屋，只能找搬家师傅。看着一屋子的东西，我感到头痛不止，烦躁又不安。我们收拾了一整天，零零碎碎，丢了些无用的东西。最终师傅来的时候，我看着那辆面包车，心里嘀咕着能不能装下。上上下下地搬了三四趟，终于把东西都搬到了车上，居然还能留下我坐的地儿。行进在夜晚的北四环上，兮兮坐在副驾驶，我猫在一堆杂物中间，倒也稳当，不用抓车门维持平衡。我看看兮兮，看看车里的东西，在看看窗外的车水马龙和夜灯霓虹，在朋友圈里写了这样一段话：

这一天的美，每个人眼里都不一样，谁也不能感受谁。今天搬家，收拾了那么久感觉那么多的东西，最后却只勉强装满一辆面包车。瞧，偌大各家，也只不过是满载的一辆车而已。寓身其中，也并没有几多不同。

后来师傅把我们放在新房子的楼下，我俩上上下下一直搬到深夜。最后清点的时候，还是发现拉下了东西，只能我回学校的时候去拿。

我们第二次住的小区，是我俩最喜欢的一个小区。当时房子特别不好找，在原本房子还没到期的时候，我们提前一个星期就签了合同。小区的绿化特别好，还有水池、玻璃栈道和西式花亭。那会已经是春浓的时候，花开得灿烂，满园的月季、海棠、丁香。晚风袭来的时候，落英缤纷，美得醉人。晚上我们回家早，吃完饭，总要散散步。小区里老人和孩子特别多，兮兮又喜欢小孩，散步的时候，逗逗这个，摸摸那个，每次都欢喜得不得了，我就在旁边看着她。我们时常看着一楼人家的院子，里面葡萄满架，菜畦周整，发出由衷的憧憬。身为一个农民儿子的我，能在城市里拥有一小块耕耘的土地，简直是不能再舒服的梦想。虽然无法像祖辈那样一生面朝黄土背朝天，汗滴雨下地劳作于广阔的田野中，感受天地四野，但每每假期和外公短暂的务农，那风吹在扶锄休息的汗津津的人儿身上的感觉，和收获一样，令人永生难忘和感恩。这小区，总能给我这样回忆的力量和美好。

我们时常徘徊，只是短暂。这个小区算是高档的，短租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兮兮的外公外婆要来北京看她。我们在外的年轻人，为了不让家人担心，总是想呈现最好的一面，所谓报喜不报忧，远游之子同理之心。但是碍于我还上学，兮兮初来北京，工作并不十分出众，我们的经济能力有限，所以在短暂的一个月后，我们又搬家了，这次搬到了隔壁的小区，一路之隔，虽然相对差一些，但也还好。

第三次搬家，因为近的缘故，我们都是晚饭后一趟趟零零碎碎地，像蚂蚁一样来来去去，如此反复，三天之多。其中有一趟，我们只是为了抬一张桌子，却重得很，中途歇息了好几次。在外久了，搬家总难免，最怕东西越来越多，搬起来显得麻烦。于是我们买什么东西都要事先思量，考虑是否确实需要，以后方不方便搬家。甚至因为这个原因，非但没有养花，我也已经很久没有买书了，因为书多的人都知道，搬家的时候，书是最重最麻烦的。

我们搬来搬去，这次终于算是短暂地落了定，签了个半年约，至少相对久的时间内我们不用再搬家了。我和兮兮都很高兴，因为搬了这么多次家，我们最印象深刻的，怕都只是每次搬完后那句牢骚，再也不搬家了。只是我们都知道，漂泊在外，难免如浮萍一样，四处无依，时常搬家是难免的，有一个家又有多么难。

我们从一个房间到另一个房间，没有客厅，像游牧民族一样，逐水草而居。最开始是距离我学校近，可是兮兮上班辛苦，每天来回要挤一个多小时的地铁，人又多。后来距离她上班的地方一站地了，我又要每天往返于朝阳的东南和西北，在房子和学校之间，挤破地铁，堵死车流。鱼与熊掌，如是不可得兼。好在慢慢地，两个人相互依靠，也就习惯了。

一晃眼，半年又快过去了，我们最近在考虑要不要换房子，你瞧，时间这么快，搬家又是这么如期而至了，真让人哭笑不得。只是北京太大了，我们栖身其中，都是这么的无可奈何。

家搬来搬去，因为每次都需要打扫，后来渐渐地，就成了习惯，看到房间里凌乱不堪，我都忍不住要行动。整理下桌子上的杂物，四处擦一擦，叠叠衣物，把该洗的洗净晾在阳光下，收拾厨房，洗干净碗筷，把灶台擦干净。这些，都成了顺手拈来的事情。这几天兮兮回家了，我也一直在学校，今天刚回来就把整个房间的家务都做了一遍，清理了数日无人的灰尘，劳累完坐下来，喝杯热水，才觉得整个房间，一下子温暖了起来。

瞧，让一个男人爱上家务，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