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寻第四十四章 涂山
涂山红雪
长安城一百零八坊，永宁坊是长安城的金盏之地，也是众多达官贵人的府第。
此时正是三更时分，坊内居民大都陷入沉睡，街道上一片寂静，不复白天车水马龙的繁华。
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由远及近，七个人出现在街道上。七人有男有女，皆身穿黑色斗篷，斗篷宽大，将全身罩住，恰逢今夜多云，明月常常隐于层云之后，所以，若不细心察看，根本发现不了七人的存在。
七人中，为首的两人皆是年轻女子，一人面貌清丽，手持竹笛，乃是妮桑；另一人面貌略显稚嫩，黑纱覆面，手执竹竿，却是定风波的扶苏。
妮桑与扶苏领着身后五人缓缓行走在街边，最后于一间店铺门前停下。
此时一阵微风自远方吹来，将遮住月亮的云朵吹移开来，月光洒向人间，照亮了店铺前的旌旗，淡蓝色的旗面上用黑字写着“常青酒坊”四字。
妮桑抬头看了看旗子，确认自己没有找错地方。
虽然她曾来过这里一次，但在她眼中，长安城的这些房屋长得差不多，再加上此时黑灯瞎火，双目难以视物，若不是有这些旗子，还真怕找错地方。
妮桑收回目光，领着众人向店铺旁边的小巷走去，穿过巷子，众人来到了常青酒坊的后门。
妮桑没有上前叩门，而是将手收入斗篷之中，再拿出来时，只见一只米粒般大小的黑色虫子呆在妮桑右手的中指上。妮桑中指微微一抬，黑色虫子缓缓飞起，越过院墙，飞进了常青酒坊。
片刻之后，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妇人从门里探出头来，仔细打量门外七人后，低声道：“你们终于来了，快点进来，动作轻一点，别被周围发现。”
妮桑和扶苏点了下头后，便领着身后五人进了常青酒坊的后门，那妇人随之将后门关闭。
进了后门，众人来到了常青酒坊的后院。后院两旁的墙边堆满了酒坛，这些酒坛有大有小，有空有满，或立或卧，或新或旧，足足有三百多个。
众人穿过院子，进了酒坊屋内，妮桑与扶苏还有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摘下了兜帽，而其余四人却是一动不动。
妮桑左右察看，发现屋内只有他们八人，一脸谨慎道：“黄鸟，怎么回事？其他人呢？”
常青酒坊是定风波在长安城内的一处驻地。这几天，孙若，妮桑，山有和扶苏四人按照孙子律的名单，暗中抓捕潜藏在灵枢坊的三途教徒，并在傍晚时分，将其运送入长安城。待入夜之后，再将他们送入常青酒坊，加以审讯，核实审查孙子律的名单是否有错漏。
妮桑来到此处后，曾来过常青酒坊两次。第一次是带那名复姓淳于的女子来此，并与山有，扶苏父女会合。第二次，是与山有父女合力抓住一名三途教徒，带到此处。两次前来，酒坊内总会有三四个人等候。而今日前来，却只有黄鸟一人，事出反常，妮桑以为酒坊出了什么事。
而黄鸟轻声道：“白华，华黍，由庚，崇丘，由仪五位大人来了，”黄鸟的目光又穿过窗户，望了一眼隔壁的屋子道：“华黍大人的东西丢了，她很不高兴，正在隔壁问话，留我一个人在这里等你们。”
“这样啊。”妮桑望向隔壁的屋子，好奇地喃喃自语道：“六位笙使竟然来了五位，华黍大人到底丢了什么？”
定风波除定风波主人，墨烛，白江三人外，其他人皆以《诗经》中的篇名为代号。而《诗经》之中又有《南陔》、《白华》﹑《华黍》、《由庚》﹑《崇丘》﹑《由仪》六篇有篇名而无言辞的笙诗。而与这六首笙诗对应的六位笙使在定风波内身居高位，与墨烛白江平级，只在定风波主人一人之下。但他们常年在外执行任务，故定风波内的大多事宜皆由墨烛白江处理。
这时，一阵娑娑的脚步声传来，透过窗子，只见一位女子身影从隔壁屋子走出，向这间屋子走来。
那女子来到屋前，敲了敲屋门后，推门而入。
妮桑望向那名女子。只见她十五六岁的年纪，鹅蛋脸袋，皮肤如煮熟的蛋清一般白嫩，长着一双丹凤眼，睫毛长而密，眼中带着几分天真。发色偏棕，光滑柔顺，梳着双丫发髻，别着梅花样式的银钗，两只小巧的耳朵上挂着雨滴形状的红玛瑙耳环。身穿一件上青下粉的齐胸襦裙。举止虽有礼但带有些许拘束，眼中又带着几分不谙世事。
妮桑未曾见过这名女子，望向黄鸟，以眼神向她询问女子的身份。
黄鸟会意，介绍道：“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白华大人的女儿，代号采薇。”
那名女子浅浅一笑，对着妮桑等人行礼，道：“见过诸位，采薇是我的代号，涂山茶是我的本名，你们唤我茶茶即可。”
涂山茶望了望扶苏和那名魁梧男子，道：“山有，扶苏，母亲要见你们，还请移步。”
山有望了扶苏一眼，眼中甚是担忧，但还是颔首道：“姑娘稍候。”
山有解下身上的斗篷，露出内里的黑底红云纹锦袍。山有将斗篷放在一旁的桌案上，由涂山茶带路，领着扶苏向隔壁屋子走去。
三人来到隔壁屋子，只见一位貌美但看不出年龄的女子跪坐于首席桌案之后，她便是六笙使中的白华。
在其对面，坐着三男两女，与黄鸟一样，皆是被定风波派遣，驻守在长安城常青酒坊。
涂山茶从一旁拿来了两张垫子，摆在五人身旁。并抬手向山有示意，让其和扶苏坐下。于是山有扶着扶苏坐到了五人身旁。而涂山茶挨着白华，坐到了七人对面。
山有望向旁边五人，见他们颔首低眉，端坐于坐席之上，看起来十分紧张。而白华双眼紧闭，一脸凝重。
涂山茶在白华身旁，开口道：“娘，人来齐了。”
“嗯。”白华张开双眼，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我们初次见面，还是一一介绍一下吧。”
“在下鸿雁，常青酒坊由在下主管。”
“我是终南。”
“我叫小戎，是从小在定风波长大的。”
“我叫白驹，和小戎一样，也是从小在定风波长大。”
“我的代号是无衣。”
“我是山有，她是我的女儿，扶苏。”
七人一一介绍了自己的身份。
白华微微点头，道：“你们知道我在定风波的代号是白华，但我的本名是涂山红雪，而青木是我的侄子。”
“啊！”原本在常青酒坊驻守的五人甚是惊讶，其中又以小戎为甚，忍不住叫出声来。
他们五人和黄鸟一同驻守在常青酒坊，他们平时的任务也就是探查情报，传递消息和后方援助。除此之外，他们还有一个任务便是照顾一位名叫涂山青木的男子。
涂山青木是定风波华黍的未婚夫婿，不知何故，身受重伤，命悬一线，几近亡故。而保住他性命的是一样名为重明珠的法宝。重明珠是华黍家族世代传承的宝物，有延续生机，祛病强身之效。
但在三天前，有人闯入常青酒坊，抢走了重明珠。幸好鸿雁等人抢救及时，才勉强保住了涂山青木的性命。
之后鸿雁便派人去找华黍。华黍来到此处后，一言不发，直接找了一间空屋，全心救治涂山青木。
这两日，鸿雁众人一直惴惴不安，担心自己因丢失重明珠而受重罚。如今听见涂山青木是涂山红雪的侄子，想到重明珠丢失，涂山青木性命垂危，一下子得罪了定风波的两位笙使，心情更是沉重。
鸿雁跽身叉手道：“白华大人，重明珠丢失，是我们失责，辜负了华黍大人的委托，还请白华大人责罚。”
话毕，鸿雁向周围使了个眼神，众人立马会意。
反正都要受罚，主动认罚，说不定还能罚得轻一点。
于是众人齐声说道：“还请大人责罚。”
涂山红雪面色平静，看不清悲喜哀怒，似乎不在乎鸿雁等人的认错。而身旁的涂山茶却是一直低着头，似乎周围的事情都与她无关。
“不必了。”一名女子在众人身后疲惫地说道。“我没有罚你们的意思。”
鸿雁等人回过头去，只见一名与涂山茶年龄相仿的女子站在门后。她身穿深蓝色上衫，绣有白色碎花图案的桃红色长裙，服饰的款式乃是宫女服饰，依阶品来看，与正五品的尚宫平级。
鸿雁等人见到来者，连忙起身行礼，道：“见过华黍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