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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城旧事(六)

2022-09-09  本文已影响0人  穷酸道士向东行

文/穷酸道士向东行

吴将军站在长江南路中间,看着人来人往,听着鼎沸人声,不由感慨:“陈默这个名字还是太过秀气了,不适合你。”

东街相对于西街来说,烟火气则更为浓厚一些,这条街似乎有着更多的贩夫走卒。

徐家铺子是东街较为有特色的糕点店。此刻,有户人家正在为弄瓦之喜置办糕点。虽是件喜事,正在和铺子活计交代事情的中年男任脸上挂着止不住的笑容,但似乎有些心事。中年男人,一眼便瞧见了吴将军,穿着缂丝襦裙的吴将军。

“想必您生在大户人家,有件事情想麻烦您。”

吴将军觉得很意外,问了原因,原来这个中年男人生了个女儿,本来是件喜事,但这女儿一生下来却一声不哭,惹得自己以及左邻右舍都有些担忧。

担忧长了,可能就会变成闲言碎语。

“你不必担忧了,今年是辛亥年,她五行属金,却不巧遇到金兵围城,双金不容,自然与往日不同。”吴将军在解释的时候一本正经,像极了走街串巷的算命先生,然而中年男人以及周围的行人眼见着这位眉清目秀的姑娘,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坚成之金,不可见火,见火恐有损伤。此次池州城必然战火纷飞。”

“那有什么破解之法吗?”

“你家女儿可曾取名?”

“尚未取名。”

吴将军思索了一会儿,道:“嗯,我给你家女儿取个名字,可防此灾。”

“请姑娘赐名。”

“不知你贵姓?”

“免贵姓陈。”

“出生不啼,是为默,叫陈默。”吴将军自顾摇头,心想这个名字还是适合女子。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这是一点小小心意,请收下。”吴将军被硬塞了一沓刚打包好的糕点。

逛完了东街,吴将军往回走。其时暮云深沉,冷风萧瑟,吴将军凝望着天边的云很久很久,而后自语道:“吴暮云,这名字倒是不错。”

行营里吴将军再次一身戎装,裨将在她一侧,除此之外还有二十四位精兵。

“三日后卯时三刻,我会袭击金兵大营,届时,池州城所有将士会掩护你们冲破金兵的包围圈,剩下的,我吴某人先在此谢过诸位了。”

“将军放心,信我们一定送出去。”

“死在路上的,你们的一家老小我吴某人在世一日,便奉养一日。”

行营里烛火着得很旺,火苗没有一丝晃动,二十四位将士出帐门的那一刻,摇曳不止。

“伪造一封兵部的文函,就说不出半个月,援军就会到达池州城。找个利索的人,快马把信送去魏大人那,记住,一定要让那些金国的细作盯上。”

“明白。”

“另外,今晚放出风声,就说我三天后要夜袭敌营。”

“明白。”

吴将军坐在案前,抽出随身佩剑,凛冽的寒光竟让烛火也微微摇晃了一下。吴将军一手握着剑柄,一手斜托着剑身,借着灯光看剑上的寒光、看吹毛断发的剑刃、看这些年浸染在剑上的鲜血……

“没道理。”

“什么没道理?”

“我是说,金国没道理要围困这样一座小城。”

“其实现在最要命的不是城外那三万金兵,而是通往各府、州的道路被十万金兵切断,池州城实际上就是一座孤城。”

“这就更没道理了。”

寒光一闪,“铮”的一声,吴将军的剑刺进了身侧的木柱上,裨将极为诧异的看见剑尖钉着一只蚊子,不知是他诧异于吴将军的剑法,还是诧异于池州城到如此寒冷的境地竟然还有蚊子。

“当年在庐州府的时候,一个叫方十九的高人,她教我的。”看着裨将那副表情,吴将军不得不解释一下子。

“你刚刚说道理,这要什么道理,老天爷做决定的时候,从来不需要道理。”

“我可不信金兵这样做会是老天爷的叫的。”

“不是天,那就是人。”

“谁?我去干掉他。”

“也许那个人姓汪吧。”

“为什么是姓汪?”

“昨夜你难道没听见大营外面的狗叫了一整夜?”

“昨夜我睡得死,什么都没听见。”

“给我滚,麻利点的。”

“得嘞!”

Chapter4 酒以壮行

小镇西头有个樱花园,种植了很多花草,其中最多的是松树。

梅疏疏是小镇里最会酿酒的姑娘,而松花酒是梅疏疏酿的所有酒里最好的。

每年四五月份,松花开放,梅疏疏便开始酿松花酒,不过由于缺少人手,这酒不多,加之梅疏疏在这所酿不多的松花酒中,留下一坛封存,所以松花酒一酿好便一抢而空。

梅疏疏留下封存的松花酒在每年年关将至的时候回开封,这个时候整个小镇都能闻见松花酒的酒香。

今年这坛酒虽已从地窖中拿出来,但迟迟没有开封。

几天前,守城的吴将军带兵袭击驻扎于秀山门十里外的金兵大营,死伤惨重,一万将士折了三千。好在回城之后,凭借铁蒺藜、滚木礌石、数十万支弓箭,死守池州七门,才使得金兵未能攻进。然而,接连三天的不断攻城,池州城已然被一片战火所笼罩。明眼人都知道即便依靠这些守城工具,也不可能更为长久地守下去。

腊月十五,金兵围城一月。

自吴将军主动出击起,金兵日日攻城。吴将军所造数十万支箭所剩无几,铁蒺藜、滚木礌石业已消耗殆尽。粮饷已断三日,仅存的七千将士除了每日守城牺牲之外,开始有人饿死了。

池州城内,一片喑哑。吴将军已经数日未曾合眼,那日杀敌留在身上、脸上的血迹到现在也没有时间擦。

暮色深沉,寒风阵阵,吴将军站在城楼上,眺望远方,身心俱疲,七千人抱着必死的信念,死守十二天,终于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裨将的左眼在之前的战斗中被刺瞎,他披头散发地冲到城楼上,道:“将军,金兵休整了!我们是不是能喘口气了?”

吴将军声音嘶哑,含糊不清地道:“传令,全军卸甲。”

“卸甲?”

“我们顶不住了,金兵也快崩溃了。我们只有一天的喘气机会,后天一早,金兵的投石机以及火炮就会抵达,届时,便是城破之日。”

“岳将军什么时候到?”

“信上说,要到后天傍晚。”

裨将过了很久才说话:“我们能撑到那个时候吗?”

“尽量吧,”吴将军冲着裨将笑道,“我可不想死。”

“等会你去贴个通告,说一旦城破,城中不论老弱妇孺,尽皆隐于街巷之中,与金兵奋战,等岳将军驰援。”

“领命,那将军,我们呢?”

“城破之时,凡我大宋将士,当然是出城杀敌。”

“明白了。”裨将下楼的时候,寒风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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