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戒学堂】人物描写（片断）

打从有记忆开始，每年春节前一段时间，不管多忙，母亲必得抽出一天时间，回一趟娘家，也就是我的外婆家。

其实母亲和外婆的关系并不是很亲。外婆生养的子女多，且重男轻女。上有三个哥哥和一个姐姐，下有弟弟妹妹，所以母亲处在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尴尬位置。

母亲结婚以后，生了我和弟弟，外婆也仅是在母亲生产的当天来看了一眼，没过夜就回去帮忙带孙子了。所以母亲提起外婆，总是埋怨她偏心。

母亲每年年前回娘家，其实是帮独居的三爷爷浆洗床单被子去了。从小， 我就从母亲口中得知三爷爷是个脾气怪辟的老头。一直以来，我就觉得他应该是像年画里的张飞那样，黑脸，满面胡茬，脾气暴躁。

那一年秋天，村里家家户户忙着秋收，母亲更是忙得像个陀螺，白天黑夜地没法休息。

一天早上，母亲火急火燎地把我从床上拎起来：“快起来，快起来，三爷爷来我们家了！”

我揉揉惺忪的睡眼，慢吞吞的下了床。堂屋里的长凳上坐着一个瘦削的老人，腰板挺直，正眯缝着眼笑咪咪地看着我。

他看起来年纪不大，粗黑的头发根根直立，理成干净的板寸，更显得精神矍铄。一双小眼睛透出精光，脸上堆满笑容。皮肤很白，不像村里经常下地干活的庄稼人。一身棉布的褂裤非常干净，只是裤腿有些湿，应该是被清晨的露水打湿的。穿着一双黑色的圆口布鞋，走了这么远的路，却不见丁点泥斑。

“我起早从家里走过来的，到你们家总共花了三个多小时”他一边说，一边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圆圆的金属物件，我凑过去一看，原来是一块怀表，他把表链拴在了腰带上。

“我每天都要起早走路，用这个记时”。他收起了怀表，抬起头对我说：“你是大妞吧？这么大了，跟你妈妈小时候长得一样。”说完，呵呵的笑了。他的笑声很大，非常爽朗，只是声音有些尖细，听起来感觉爽朗得不彻底似的。

走了三个小时，这么早就到我家了。他起床肯定很早，我的脑海里出现了一幅画面：天色还未发白，月牙仍旧挂在东方，三五颗星子散落在云层里面，若隐若现。凌晨的薄雾笼罩着金秋的稻田，看上去黑乎乎的一片。一个昂首阔步的身影，正大步流星地走着。

后来我好奇地问母亲：“我去外婆家骑自行车都差不多要几个小时，三爷爷怎么能走这么快呢？”

“三爷爷也是个苦命人，十几岁的时候被国民党抓了去当壮丁。好容易逃回来，后来参加革命，当兵去了，退伍后就一直单身，没有结婚”。母亲说。

原来他是退伍军人，怪不得看起来特别精神，走路也快。

三爷爷这次来，是帮助母亲农忙的。母亲自然不肯让他下地干农活，他是个有洁癖的人，估计也干不了。于是，他就帮母亲洗衣、做饭、收拾屋子，同时也照看我和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