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去奥斯卡最佳影片光环，“倒春寒”才是《水形物语》打开方式
文丨云飞
《三块广告牌》之后，《水形物语》来了。
中国观众与奥斯卡获奖影片的距离，前所未有地“近”。“近”有三层含义：
第一是影片上映之密集，号称“零差评”的《三块广告牌》刚刚在文艺青年中掀起浪潮，以四项大奖成为第90届奥斯卡最大赢家的《水形物语》就登临内地影市；
第二是从获奖到上映，奥斯卡最佳影片与中国观众见面的时间间隔越来越短，从《国王的演讲》的一年之久，到《水形物语》的相隔十天，获奖片的引进工作大大前置；
最后一个是观看渠道的多样，除了艺术电影放映联盟，还有分账片的全新身份，以及优爱腾三家视频网站的版权大战，都提供了观众零距离接触奥斯卡获奖影片的机会。
乐观人士甚至冠以“奥斯卡季”“奥斯卡档”，来称赞已初见成效的市场培育。《水形物语》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上映，分账片而非批片的身份，代表着它背负着二十世纪福斯的大胆试水——从题材到呈现都极其小众的文艺片，究竟能否再次撬动审美升级的市场蛋糕？
呼之欲出的“奥斯卡季”
太平洋彼岸的奥斯卡颁奖典礼，好像不像以往那么陌生。一年一度颁奖季本是影迷们恶补佳片的良机，但今年与往年相比，获奖影片都熟悉起来：
获得三项大奖，却最终与最佳导演无缘的《敦刻尔克》，早在2017年9月就在内地上映；让加里·奥德曼斩获最佳男主角的《至暗时刻》，在内地口碑不俗，在2017年12月贺岁档前夕上映；至于收获好评无数的《三块广告牌》，在内地上映期间就“撞车”奥斯卡颁奖，“科恩嫂”成功加冕影后，为影片再烧一把火。
加上在颁奖典礼上收获颇丰的《寻梦环游记》《银翼杀手2049》，以及3月16日火速引进的《水形物语》，奥斯卡影片正以前所未有的方式拥抱中国观众，“奥斯卡季”的提法自然不胫而走。
无论是引进数量、身份咖位，还是时间间隔、观影渠道，奥斯卡获奖影片与中国观众的“零距离”，要比以往更近。总体数量毋庸讳言，本届奥斯卡获奖影片共有7部影片引进内地，分别是已经上映的《水形物语》《三块广告牌》《至暗时刻》《敦刻尔克》《寻梦环游记》《银翼杀手2049》以及尚未定档的《伯德小姐》，加上只提名未获奖、却已在内地上映的《奇迹男孩》《公牛历险记》《马戏之王》《极盗车神》《星球大战：最后的绝地武士》《金刚：骷髅岛》《银河护卫队2》《猩球崛起3：终极之战》与《至爱梵高》，这让中国观众对本届奥斯卡非常眼熟，与以往的懵圈形成鲜明对比。
让墨西哥三杰补齐最佳导演奖杯拼图的《水形物语》，还是最佳影片时隔六年后，再度引进内地。有媒体统计过相关数据，自1949年以来，国内公映过的奥斯卡获奖影片共计98部（不完全统计），囊括《水形物语》在内的最佳影片却仅有13部。其引进时间也有了飞速提升——自获奖到内地公映，《国王的演讲》花足1年，而《水形物语》只有10天。
观众也能从更多渠道来接触到奥斯卡获奖影片。《水形物语》是二十世纪福斯的分账片身份，《三块广告牌》试水了艺术电影放映联盟，还有优酷、腾讯、爱奇艺三家视频巨头，在奥斯卡结果揭晓的当日就展开了版权大战，纷纷晒出获奖片单。
在成熟档期只有春节档、贺岁档、国庆档等“稀有物种”下，看起来丰富无比、实际却虚无缥缈的“奥斯卡季”，依然需要实打实的档期定位，找到独特的观众群体。
“小金人”是票房护身符吗？
叶公好龙是中国市场对待获奖影片的常态，当年《国王的演讲》《艺术家》《聚焦》等影片斩获大奖时，赢得内地舆论的一致叫好；等到影片远渡重洋登陆太平洋西岸，惨遭腰斩甚至“一日游”的窘境又赤裸裸显示出市场寒流。这一现象的背后，是影评人与普通观众对电影的巨大审美鸿沟。
问题在于，有着耀眼光环的“小金人”们，能否为它的获得者赢得市场青睐？北美影市给出的答案是，曾经可以，现在不能：早期的《沉默的羔羊》《辛德勒名单》《阿甘正传》《泰坦尼克号》《美国丽人》等，是叫好又叫座的光辉典范，同时受到了美国电影学院与北美观众的推崇；而近年来备受影评人青睐的《月光男孩》《聚焦》《水形物语》等，无疑遭遇了票房滑铁卢。
而在全球第二大电影市场的中国，水土不服也似乎成了常态。奥斯卡最佳影片《国王的演讲》《艺术家》分别只拿到了628万与418万的票房，尤其是后者的扑街表现，成为了奥斯卡最佳影片无缘内地长达六年之久的直接原因；口碑不俗的《海边的曼彻斯特》，虽然在资深影迷中强势圈粉，却无法赢得路人观众，最终票房只有818万；此外如《至暗时刻》《三块广告牌》《美国骗局》《悲惨世界》等，其票房最终落在千万级，未能过亿。
反观在内地票房表现不俗的奥斯卡获奖影片，要么是在获奖前就已获得市场认可，如《寻梦环游记》，豆瓣评分一度高达9.3分，泪中带笑的合家欢风格掀起了贺岁档风暴，最终内地票房获得12亿；要么是斩获视效、剪辑、音效、摄影等技术类奖项的电影，如《火星救援》《地心引力》《盗梦空间》《星际穿越》等，它们本身就是雄厚电影工业的代名词，具备冲击力强、想象力丰富、高概念等鲜明特色，迎合了内地观众对商业类型片的需要；要么就是导演/主演有相当不俗的影迷基础，如《少年派的奇幻漂流》有“华人之光”导演李安，让小李斩获奥斯卡影帝的《荒野猎人》等；还有蹭上档期便利的《爱乐之城》，情人节+余温未褪的春节档，让这部纯粹的歌舞片成为票房黑马。
看似美好无比的“小金人”，可能并未给获奖影片有多大的票房加持。豆瓣评分有8.7分之高的《三块广告牌》，至今票房未过6000万大关；而《水形物语》在上映当天拿到了票房亚军，但在第二天就跌落至第四，走势堪忧。
观众接受度才是终极谜题
若以商业大片的票房尺度衡量，票房过亿艰难的《三块广告牌》《水形物语》连及格线都没有达到；但考虑到两部影片均为小众文艺片，现在的成绩并不算特别差，尤其是只在艺术院线上映的《三块广告牌》，以只占银幕数大盘的1.2%斩获近6000万票房，成绩尚可。
某种意义上讲，《三块广告牌》《水形物语》的接连上映，来自于2017年小众影片的集体爆发：有传统文艺片与纪录片的突然走红，如《二十二》与《冈仁波齐》；有小语种电影的集体逆袭，如《摔跤吧！爸爸》与《看不见的客人》。
种种迹象表明，国内观众的观影口味已经愈发多元，《三块广告牌》《水形物语》的引进成为一件有利可图之事，因此《三块广告牌》在公映期间与获奖交相辉映，有明显模仿《爱乐之城》的痕迹；而提前介入、火速引进，才能避免《艺术家》的票房悲剧，让《水形物语》的市场收益最大化。
然而，在艺术院线并不成熟、电影分级制度尚未出台的环境里，每一部文艺片的上映，都是对观众接受度的一次试探。同样是导演张杨的作品，《冈仁波齐》在《变形金刚5》重压之下谋得一席之地，档期更加优越的《皮绳上的魂》，却因魔幻色彩太过浓郁而被市场抛弃；而这次遭遇了“倒春寒”的《水形物语》，也侧面印证了观众对文艺片的接纳程度，并非想象中那么高。
从《水形物语》的影像特质来看，它也具备较高的观影门槛，对路人观众的友好度很低。电影的核心是故事，讲述人兽畸形恋的《水形物语》，无疑在接受度上就不会那么高；蒸汽朋克的画风，黑暗童话的气质、复古音乐的糅合、冷战铁幕的隐喻、边缘人群的影射等等，都让《水形物语》具有强烈的迷影倾向——这些致敬与怀恋、讽刺与暗喻、象征与意义，需要相当深厚的电影知识积淀，才能get到导演的深意。
从文本的多义性来看，《水形物语》可以被当做边缘人物的抱团取暖，有好莱坞的“政治正确”，哑巴清洁工、鱼人实验品、同性恋潦倒画家、家庭不幸福的黑人女性、间谍科学家，共同与强权做出斗争；它还能被当做电影美学的典范，爱情、性欲、水、绿色等种种意象水乳交融，成为影评人口中“除《爱乐之城》外最注重视听感受的作品”；它还是致敬好莱坞黄金时代的“情书”，《路得记》《金字塔》《狂欢节日》等经典影视作品接连闪现……但无论如何，这些复杂而多样的符号，既是《水形物语》最有力的获奖武器，也是最沉重的市场包袱。
如此说来，散去奥斯卡最佳影片的光环，“倒春寒”才是《水形物语》的正确打开方式了。
